霪雨霏霏，連日不開。細密的雨絲自蒼穹沿著禦茶房廊上的飛簷盡數垂下，似綴起了串串珠簾。廊外槿萱擁著把油紙傘，將手伸出傘外，任由雨水打落在手上涼涼的。

    前陣子皇上木蘭秋彌，回京後直接住進圓明園，估計要到中秋才返回皇宮。最關鍵的是這次皇上隻帶了吳公公和幾位娘娘，留下幾位皇子和一眾老臣監國，其中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眾人除了暗自揣度聖意外，彼此間也都心照不宣。

    芊芙打開窗，雙手杵在窗沿上，對著梔子樹下的槿萱道：“姑娘，還不進來？”槿萱回頭清淺一笑，收了傘放在廊下，進了屋。

    梓瑜正在準備早茶，順便看了眼窗外：“這雨都連著下了好幾了，還不放晴。”

    “我倒覺得秋雨別有番詩意，你們不覺得嗎？”槿萱接著問。窗前的芊芙轉過身來，調笑道：“姑娘可是活在詩中的女子，當然這覺得了！”

    “你呀！”槿萱想去捏芊芙的臉，但被她躲過了，不想卻與剛從內堂走出的荷泠撞在一起，差點摔倒，惹得槿萱和梓瑜大笑不止，就連荷泠也揉著撞疼的額頭笑得停不下來。

    “這是出了什好笑的事？也與爺聽聽！”混著風雨推門而入的是十七爺，屋一眾人忙俯身行禮：“向貝勒爺請安！”十七爺甩了甩衣袖上的雨珠，道：“免啦！免啦！”

    槿萱推了下還在愣神的荷泠：“還不快去替貝勒爺斟茶！”荷泠便像隻受了驚地兔子一般跑進內堂。十七爺自進來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荷泠身上沒離開過，槿萱笑他癡傻，門卻開了——

    進來的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嬤嬤，槿萱看著麵生，卻聽十七爺道：“你可是十一哥府上的嬤嬤？”老嬤嬤見貝勒爺也在，弓身行禮：“是！老奴向十七爺請安，請各位姑娘安！”

    “嬤嬤不必多禮！”十七爺扶起她，老嬤嬤忙忙道謝，轉身從隨行的丫鬟手中拿過幾個喜袋，塞到槿萱手中：“姑娘，這麵是府上珍格格給大家準備的餑餑，您拿去給大家分了，也好沾沾喜氣！”

    正在內堂沏茶的荷泠忽停了手， “珍格格……”她驀地紅了眼，心情就如散在案幾上的茶葉般亂糟糟的。

    “珍格格？莫不是十一哥前幾新納的那位侍妾！”老嬤嬤點頭稱是。十七爺偏“哼”了一聲：“她倒有心，苦了嬤嬤！”老嬤嬤笑道：“老奴不打緊的，給闔宮上下添添喜氣才重要。”

    “那謝珍格格賞，有勞嬤嬤了！”完，槿萱扶上老嬤嬤：“不如嬤嬤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走吧！”老嬤嬤拍拍槿萱的手：“不了不了，我還要去往下一處呢，不作逗留了！”

    槿萱頓了頓，看向梓瑜和芊芙：“嬤嬤年紀大了，走往各宮也著實辛苦，不如我們幫幫嬤嬤，陪她走這一遭，可好？”梓瑜和芊芙懂槿萱的用意，相視一笑道：“好！”老嬤嬤喜笑顏開：“姑娘心好，多謝姑娘！”眾人前腳剛走。

    “啪——”像是打碎什的聲音，十七爺恐是荷泠出了什事，忙不迭地跑進內堂卻見荷泠端著茶盤杵在那。十七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塊玉佩碎成幾瓣落在地上，正是幾前十五哥送給她的那塊。

    十七爺看荷泠表情呆滯，以為她是怕十五爺怪罪嚇得，便走上前來，抽掉她手中的茶盤放到桌上，輕拍她的背，安慰道：“一塊玉佩而已，十五哥不會怪罪你的，大不了，爺再送你一塊一樣的，他不會知道的。別怕，有爺在，沒事的！”

    見荷泠依然沒有反應，十七爺蹲下身想把這玉碎片拿開，沒想到，荷泠突然像是發了瘋，推開十七爺，撿起碎片，奪門而出。

    “荷泠，你去哪兒——”

    也不知在雨跑了多久，荷泠才停下來，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在臉上縱橫，可她隻緊緊地攥著碎片，手被紮破鮮血順著手指滴下，在水波洇染了一圈。

    一把油紙傘憑空落在荷泠頭頂，她感到雨停了，抬起頭順著傘轉身，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