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噩夢之中，他不住地在心中祈禱著自己能夠快點醒來，當醒來的時候，他將發現這僅僅隻是一個虛幻的夢境而已。但眼前殘酷的現實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們此時深陷薩恩軍團的牢籠之中，身邊就是伊爾學士伊斯特，他的腿有點一拐一拐的。那是因為一個薩恩伯爵的私兵嫌他走得慢，徑直用手中的長矛重重掃了矮個子學士的腿。這讓原本就雙腿行動不便的侏儒更是走路艱難。

    想到自己可能遇到的命運，還有下落不明的爺爺，林奇的心中恐懼交加，幾乎忍不住要哭了出來。

    “不能哭，不能哭。”他哽咽著告訴自己，而且努力將細微的哭泣聲壓的更低。如今他們身陷圇領，如同被推上宰台的牲畜，任何一點引來注目的行動都會讓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見到少年捂著臉聲哭泣，伊斯特心觀察了周圍，然後靠了過來，推了推他：“林奇哥，我的腿都快斷了，我都還沒哭呢，你哭什。”

    林奇聲地道歉道：“對……對不起。”他終於停下哭聲，看著兩條腿幾乎腫了一圈的侏儒學士，然後感覺眼淚又快不受控製地流下來了。“你的腿沒事吧？”

    “別管我的腿了。”那侏儒笑著，“你先看看我的舌頭在不在，等下要保住我倆的性命，可就全靠它了。”侏儒見他不再哭了，便開起了亂七八糟的玩笑，讓林奇破涕為笑。

    “他們會怎對待我們？”笑過後，林奇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估計是賣做奴隸吧。”侏儒滿不在乎地道，但卻見男孩臉色一緊，幾乎又快哭了出來。

    林奇曾見過奴隸的悲慘，無論是在晨曦女王的王室農場，還是山南貴族們的莊園，亦或是各個權貴們的家中，作為奴仆中最低等的奴隸，都是最淒慘的存在，甚至他們的性命，都要依托於領主老爺、騎士老爺們的一念之間。

    “如果等下有人問你話，哪怕是薩恩語、山南語，你都不能回答，要裝作完全聽不懂的樣子，知道嗎？”

    林奇點了點頭。然後侏儒不放心的又到：“你重複一遍給我聽聽。”

    林奇語帶哭意的道：“等下如果有人問我話，哪怕是薩恩語和山南語，我都要裝作聽不懂。”見侏儒學士滿意的點點頭：“為什要我這做？”

    “為了保住你的命。”侏儒嚇唬他道；“如果等下他們是用你聽不懂的話來問你的話，比如卓爾人的語言。”他直視著男孩：“你就裝作害怕的樣子，把自己當成聾子和啞巴。”

    “那你呢？”林奇問道。

    “我可是‘學士大人’。”侏儒得意的抿著嘴，“學士大人無所不能。”

    林奇的大眼睛看著他，然後侏儒突然像泄了氣般，“我有辦法的，之前就同你們過，可惜那卓爾女人不信我的話。”他。

    林奇想起了葬身火海的妮婭，然後又想起了那個怪物般的黑色鎧甲巨人，他的心髒仿佛就像是被人抓住一樣，痙攣的難受。“你和我你的事吧。”男孩祈求道。他想用其他的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

    “我的事有什好的。”侏儒不以為然地道，然後看著林奇一臉渴求的神情，他於是改口；“好吧，好吧。”然後他抬起頭，看著遙遠的星辰同夜空，整個人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的父親早早地就離開了我們，那時我和我的弟弟甚至還沒有出生。他一去不複返，隻留下我的母親一人苦苦支撐整個家族。而我的那些叔伯長輩，淨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狠心人。所以在一次意外後，我的母親早產，於是就有了我和我的弟弟……”

    “……我一出生就得了熱病。有經驗的醫生都我恐怕要活不下了。”侏儒冷笑了聲；“但我還是活下來了。可真是不遂了很多人的意啊，不過反正一個讓人厭的侏儒，也從來學不會討人喜歡。”

    林奇驚訝地看著臉上表情猙獰的侏儒，他知道熱病，人們總那是冥月為了找回一些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的孩子而降下的詛咒，會得熱病的總是那些還不大的孩子們，開始是全身發熱，然後就會陷入痛苦的沉睡，很多人都是一直昏睡，然後因為詛咒而皮膚幹裂，最終在永的睡夢悄無聲息地死去。但和仁慈的死亡相比，從熱病詛咒中醒來反而是一種更大的痛苦——那些醒來的人們會發現，因為冥月的詛咒，他們的永遠停留在少年時的模樣上，而且體弱多病——這是冥月對逃離自己掌心的獵物最惡毒的報複。

    林奇原本還對侏儒學士有過許多猜測，甚至認為他是不是做實驗結果把自己變成了這樣的體型，卻沒想到竟有這樣不堪的過去。

    侏儒學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嗤笑：“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樣脆弱。而且多虧了正直的‘立法者’斯利普和他的嫡長子繼承法，我成了伊斯特伯爵。哈哈。”但林奇卻覺得他這笑聲比哭還難受。他知道“立法者”斯利普，那是伊爾王國曾經的攝政公爵，他放逐了當時的伊爾國王，結束了被稱為“九世之亂”的混亂時代，並且頒布了新的繼承法，讓原本已經幾乎要崩潰的伊爾王國再度中興。這被後來的高塔學士稱為“睡龍之興”。

    但最讓後來的人們感到敬佩的是：這位手掌大權的人，卻對那至高之位毫不眷戀，不利用自己王室旁係的血統來奪取王位，還同以當時的伊耿公爵為首的領主們達成協議，選出七位選帝侯，在每任伊爾國王死後，這些選帝侯們會從有資格的候選人中選出一位國王，這與嫡長子繼承製度共同保證了之後兩百多年時間伊爾王國的穩定。

    而且，白塔學宮這個學士的歸屬，也是在他的手上逐步壯大，學士也從之前貴族們的管家、幕僚這樣的角色走上舞台，成為時代的寵兒。

    “那你又怎成為學士的呢。”

    “林奇弟，還記得我和你的嗎？人總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幸好我早早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從來不和我那身強體壯的弟弟比劍術，而是努力看更多的書。”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子。“一個瘦弱的男孩，除了他的腦袋，就沒別的依靠了，哪怕他是所謂的‘伯爵’也一樣。我發瘋似的看書，後來甚至獨自一人偷跑到了夏恩尼亞，就是為了能夠加入到學士的行列中去。”

    林奇第一次敬佩地看著這個身材和自己一樣矮的人。神官們在形容一個人的偉大時，總是喜歡他的靈魂高大無比。若是這樣，在林奇看來，自己眼前這人的靈魂可算是挺立地了。他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夢想，卻用遠比自己更差的基礎，抵達了自己幻想的彼岸。

    就在兩人話的時候，外邊傳來一陣吵雜，很快，一群薩恩人進了來。

    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魁梧，一臉腮絡胡的大漢，但他卻穿著一件絲織的外袍，那衣服的顏色卻是讓人眼睛刺疼的大紅色，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紅色的胖孔雀，或者是一隻將毛色染成紅的野豬。

    那人前呼後擁地走進了這個關押俘虜的地方。這是個簡單用木欄子圍起來的空地，麵分成幾個塊，關押著這次戰鬥被俘虜的人們，大多都是女子和孩，有近四百來人。他倨傲地環視了一圈，然後用柔膩的手在鼻子上揮了揮，一臉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