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樂安，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之後，交戰的雙方各自退去，留下遍野屍體。不多時，天空降下瓢潑大雨，洗刷這片血染的大地。

    雨中出現了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男子，騎馬進入這片死域，停了下來，抬眼眺望，發現一眼望不到頭。

    他駕馭馬匹在屍體之間的空地上慢行，不讓馬踩到屍體。他俯視地上那些表情已經凝固的麵孔，想象他們曾經活著時的樣子。戰爭是殘酷的，因一人而發起，使上千上萬人身死異鄉拋屍荒野，令人唏噓不已。

    突然他勒住韁繩，停了下來。他翻身下馬，在一具屍體前蹲了下來，伸手去摸屍體的頸脖。原來，剛剛屍體動了一下，或許此人沒有死，為了確定不是錯覺，他便下馬察看。果然尚有脈搏，於是他想動手搬動此人。

    身後傳來聲音：“你不要動他，我來看看。”

    他聽聞身後有人，急忙起身，回頭看去，是一身鬥笠蓑衣的老人，但身形輕盈，即使在雨中也步履矯健。他蹲下身體，察看了一下那人的傷勢，便對男子說：“壯士，我不叫你動他，是因為不知道他傷在何處，貿然移動恐擴大傷勢。這樣一看，他確實傷勢嚴重，我的弟子正分散各處搶救生者，一會兒由他們一起處理，你就不用管了。”

    男子向老人行禮，問道：“請問您是什人？”

    老人說：“老朽姓霍，是此間的一名郎中，樂安不幸成為戰場，我便前來救人。”

    男子更加恭敬地行了一禮，說：“在下十分敬佩老先生。我願意幫忙。”

    “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在下方翎，從徐州往冀州去投奔親戚，途徑此地。”男子抬起頭來，露出鬥笠下那張英武的麵孔。

    “方翎”正是金名揚的化名，他曾經在徐州串聯各大世族顛覆高順時用過這個名字，此時就信手拈來。

    老人說：“我一看閣下便不是普通人，有這種悲天憫人的胸懷甚是難得。但閣下不懂醫術，恐難插手。我有弟子四人，正在周圍，不用閣下相助。”

    他環視四周，歎了一口氣：“人命在天，能救則救，不可強求。”

    名揚點點頭，重新上馬，調轉馬頭，準備離開這。他剛走了沒兩步，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吸引了名揚的注意力。

    很快雨幕中出現一隊騎兵的身影，他們踩踏這屍體，穿過戰場，突然看見名揚和老頭，立刻停了下來。

    隔著大雨，名揚看不清這些人的麵孔，但能認出這些騎兵穿著袁紹軍的裝束。老頭正在察看一人的傷勢，直到騎兵喊他，他才注意到這些人的存在。

    “喂，你是什人！”

    老頭聽不清他們的話，便反問：“你們說什？”

    對方沒有再回答他，為首的人一揮手，一隊人馬便以半圓的陣型包圍了名揚和老頭。

    為首的人喝道：“你在為曹軍士兵治療，你們是曹營的人吧。”說著，所有騎兵拔刀在手，緩緩向兩人靠攏。

    老頭說：“我不是曹營的人，我隻是個郎中……”

    袁軍士兵根本不聽他的解釋，高舉起刀，向老頭的麵門砍去。一道血光閃過，老頭的眼睛都沒來得及眨，那名士兵的手腕連同刀一起被斬斷。名揚座下的“戰鼓”原地發力，縱身一躍便來到士兵和老頭之間，名揚右手在腰間一摸，隻見寒光一閃，長刀在雨中劃出一道弧線，袁軍士兵的手應聲而斷。

    斷手的士兵目瞪口呆，慘叫剛剛抵達他的嗓子眼，名揚已經將刀刃架在了他身邊另一名士兵的脖子上，隻一抹，那人白眼一翻，墜馬而亡。斷手的士兵隻淒厲地喊出一聲，名揚左手已經拔出短刀，捅進他的胸膛，讓他的慘叫戛然而止。

    手起刀落，名揚左右衝殺了一遍，一隊騎兵便報銷了。

    名揚回到老頭身前，將雙刀入鞘，下馬對老頭說：“老先生，受驚了。”

    老頭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等他回過神來，身體也開始發顫。名揚急忙扶住他。

    老頭顫抖地說：“老朽就說嘛，閣下不是普通人。”

    名揚說：“這不安全，你們趕緊離開吧，能救幾個就救幾個吧。”

    老頭搖搖頭，說：“雖然如此說，但老朽在盡力之前不能就此離開。”

    名揚沒有繼續勸說老頭，而是一直守在老頭身邊，防止再有人來打擾。老頭走到哪，名揚就跟到哪，直到老頭的弟子們前來匯合，也沒有其他人來過。

    老頭的弟子見到名揚時，都嚇了一跳。老頭則對他們說：“這位壯士救了老朽一命，並且一直守衛著老朽，你們快替老朽謝謝他。”

    弟子們急忙拜謝名揚。名揚見他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自己也牽過馬，打算離開。

    老頭拉住他，說：“這會兒雨正大，說不得要下一兩天，閣下也別急著趕路了，老朽的醫館在樂安城中，閣下隨我們回醫館，住上兩日，等雨停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