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過去不知又過了多久,好像是一,也好像是兩。姬婉一直呆在內殿,侍候她的侍女想起來便將吃食放到內殿,何時想起來,下次再來的時候便將餐具收出去。自從上次起,那侍女便夥同其他宮人將姬婉關在了內殿,吃喝拉撒,全在麵。等他們想起來,再收拾收拾馬桶,碗筷,卻是連沐浴換衣這樣的事情都不再管她了。
昏暗的殿中,姬婉坐在地上,輕輕的撫摸著手的瑟,一下一下像是孩子一般。
“原來,原來當初,你是這樣的感覺,高大哥。”
嬴政一直沒有忘記那姬婉的樣子,逼著自己不去想,卻是做不到,他做不到啊。
“婉姐姐、、、、、、”
從沁園宮出來,他竟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他知道,隻是他不敢去。
“陛下,今夜要去哪?”
趙高跟在他的身後,等著他發話。這時,明月已經掛在了枝頭,深冬的季節總是那冷。這幾日沒有下雪,倒是好了許多。嬴政就這站著,冷風吹來,好冷。想起那日見到的姬婉,他穿的那單薄,會冷嗎?趙高等了很久,等著嬴政話。
“魏王宮。”
“諾。”
他還是,還是不敢去。
在下一場大雪降下的時候,千涼關來了奏疏。嬴政望著那呈上的奏疏,竟是迫切的想要看看。打開那份奏疏,嬴政的嘴角掛起了笑容。
“扶蘇,扶蘇也做父親了。”
一聽是這話,朝堂上的臣子們全都跪了下來。
“恭賀陛下喜得皇長孫!”
嬴政心中甚喜,扶蘇有了孩子,他也有了長孫,如何,如何能不開心?
“傳召,皇長孫賜名子嬰,大赦下。”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長公子千歲千歲千千歲!皇長孫千歲千歲千千歲!”
望著跪著的眾臣,耳邊充斥著他們恭賀的話,心中大為舒暢。如今大赦下,這姬夫人的禁足也便撤了。隻是,嬴政卻是攔住了前去傳旨的人,他要,親自去,去告訴她,他們的扶蘇,有孩子了,他也做父親了。隻是,嬴政等了很久,早朝過後便在等著,想去卻又不敢去,可是,他還是要去。直到用完了晚膳,這才起駕,往君安殿而去。
這條路,嬴政是最熟悉不過的,二十多年來,究竟走過多少遍,他自己也不清楚。隻是,今日再走上這條路時,竟是覺得極為的陌生。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曾經真的走過這條路嗎?
懷著這樣的忐忑的心情,嬴政已經到了君安殿外。
“參見陛下。”
這君安殿的大門依然是緊閉著,隻有門口的羽林衛兢兢業業的守著。
“開門。”
“諾。”
這開門的聲音難聽得很,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漢在咳嗽,幹燥,嘶啞,又難受。皇帝陛下駕到,這兒的宮人竟是沒有一個來迎接的。望著蕭條雜亂的院子,嬴政已經皺起了眉頭。這般蕭條的模樣,竟像是冷宮一般。
“人呢?”
見嬴政不悅,趙高道:
“奴才命人去尋。”
這時候,嬴政已經推開了殿門,滿手的灰塵,髒亂的很。殿內的光線很暗,可是,嬴政知道,這不是他熟悉的君安殿。殿幾乎已經被搬空了,空空蕩蕩的,隻剩下灰塵和簾子。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婉姐姐,婉姐姐呢?”
快步進了內殿,麵更暗,一股子的黴臭味兒傳來,他想到了一個人,當年的華陽太後。
“婉姐姐?婉姐姐?”
“是誰?是誰在叫我?”
嬴政循聲望去,似乎在帷帳後有一個人影。到了帷帳後,他竟是膽怯了,止步不前。
“婉姐姐?”
他不敢確定,可是,事實似乎就是如此。掀開簾子,看到那趴在地上的人。即便是光線昏暗,他也看得出眼前的人是有多淒慘。
“婉姐姐,婉姐姐,我是阿政啊。”
“阿政?”
姬婉有了些反應,卻是又想了很久,待想起嬴政來,竟是一把將他推開。
“嬴政!你來幹什?走啊!你走!”
“婉姐姐,婉姐姐,婉姐姐,婉姐姐,婉姐姐、、、、、、”
嬴政被推倒在地上,望著她的方向一遍一遍的叫著姬婉的名字。適應了這昏暗的光,也看的清楚了許多。姬婉身上的味道不好聞,應該,是很難聞,騷臭,也隻是形容而已。頭發雜亂,甚至透著些花白,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是如同五六十的老婦一般。衣衫雜亂,形容憔悴。最恐怖的,便是那臉上的兩條血痕。
“啊啊啊啊啊、、、、、、”
嬴政低低的哭著,看著姬婉的嗎,模樣,竟是轉過了頭,輕輕的低了下去。太像當年的華陽太後了,太像了。當年見到華陽太後的時候,隻是想著,這人好生的可憐,心中最多的也是憐憫之情。隻是如今見到姬婉這樣,才知道,原來心真的會流血啊。他的心,在流血,因為姬婉。而姬婉的排斥,更是讓他難過。
“我,我早該來的,早該來的,臥早該來的,婉姐姐,對不起,對不起,婉姐姐,我早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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