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火火離去,幾乎不敢停留。
而謝琰,還在屋舍中未曾踏出半步。傾城不準備等他,因為她早已經料到他的決定,雖然他此刻還在徘徊。
這就是理智的人和感性的人最大的區別。理智的人,像是有軌跡的圓,你總能摸索出他們的規律,判定出他們的決策。可惜感性的人便不行了,你根本無法預料他的決定,就像你根本無法用理智的思維去思考他們。
他們從來不用理智說話。
萬幸,謝琰是一個理智的人。
七爺沒有跟出來,傾城需要靜一靜,他比誰都清楚。這多年來,一直無法直視的事情,終於要被她提上日程,被她放在心中。如鯁在喉,隻要去了這鯁,便是新生。
回到丞相府,公子玄正在書房中忙著公務,聽到她的腳步聲,他飛快抬頭,起身迎了上來。對於慣常冷清的他,這樣急匆匆的模樣,還是頭一次。她不由勾唇一笑,向他走去。
兩個人站近,他拉著她的手,低聲問,“一路可還辛苦?”
她搖搖頭,笑得溫柔,“不算辛苦。隻是劉敬宣沒了,辛夷整個人好比行屍走肉,倒是令人擔心了很久。”
“哎……”歎息一聲,他忙拉著她的手在太師椅上落座,溫和笑著,“聽說你進城之後,先去了芙蓉園。我料想你會回來用飯,已讓琪瓔她們將飯菜做好了。”
說著話,琪瓔領頭,四大丫鬟魚貫而入,將飯菜擺上了桌。都是傾城愛吃的菜式,可見他的費心。
在外風風雨雨不覺辛苦,此時此刻見夫君備了一桌子菜等著她歸家,忽然便有了倦擔良久的思考和負累,都在此刻湧上來,壓得她塌下了肩膀。
察覺到她的異常,他忙坐在她身畔,將她擁進了懷中,溫聲寬慰,“不必想太多,已經回家了就好好歇息。暫且將外間公務拋諸腦後吧。”
他的懷抱溫暖,他的胸膛寬厚,廳中靜寂,熏香嫋嫋,她輕輕閉上眼,勾唇一笑,“我在外征戰算得什辛苦,索性都是吃著從前你教我的老本。倒是你運籌帷幄,顧全大局,真是最最辛苦。”
行軍打仗,其實坐鎮建康府的主帥是最辛苦的。因要布局這數十位大將,還要布局這百萬大軍。戰場如滅火,稍有不慎,損兵折將,陷於被動。
“為夫算什辛苦?用你的話說,都是吃著老本而已。”溫聲細語在她耳畔響起,幹燥的大手輕拍她的後背,又道:“最辛苦的是你。好了,快起來用膳。用罷膳歇息一會兒,便去沐浴更衣,早早安眠。”
傾城沒有回答他。
靠著他的胸膛,枕著他的胸懷,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港灣,最溫暖的花房。漸漸地,漸漸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天地安靜,無風無雨,一室溫馨。
再次醒來,天已經徹底黑了。室中沒有點燈,一片漆黑。隱隱約約從菱花窗上透進來一絲光亮,那是星光和月光。
今晚的天氣不錯。
打個欠,想要直起腰身,才發現她正躺在溫暖的床榻上。她一怔,身子動了動,身畔竟然有人。眸光閃爍,伸手摸了摸,卻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醒了?”臉的主人問,嗓音溫柔,帶著特別的雌性,迷醉了人的耳朵。
她便笑起來,依舊輕輕撫摸著他的臉,一點點摩挲著他的五官,低聲道:“怎還陪著我睡著了?”
她風塵仆仆,一身戰衣髒汙,他也舍得自己的綾羅衣裳被埋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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