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暴露在雨水中,連帶著孩子新切開的臍帶。她將臍帶穩穩打了結,匆忙扯下自己的衣裳,將孩子包裹起來。孩子依舊沒有醒來,應該說是永遠不會醒來。
其實,她完全不必再費這些力氣,隻需要將死掉的孩子丟棄在山崖下便可。可她是孩子的母親,怎能看孩子這樣待遇。
裹在衣裳中的孩子,依舊沒有一點兒聲息。
隻有六個月,如何能存活?這一條性命,原本可以自由得成長,卻是她害了它的性命。是她將它生存的權利剝奪。如果她不執意到謝家來,不被錦公主設計陷害,她連同她的孩子都不會有一點兒危險。
可,一切可能重來?
不會重來。
她緊緊盯著孩子,不過是片刻之間,便倏地站起身,飛快將孩子塞進辛夷的懷中,怒目道:“好好安葬它。”
她不知道孩子是兒是女,僅僅隻是一個照麵,它的人生之初,他們相見。她還沒看清它長得究竟像誰?卻乍然就要分離。
辛夷顫抖著,“若蘭,你幹什?1
她要去救公子玄。
她翻身上馬,整個人蒼白如輕薄的紙。她渾身濕透,剛剛生產還未休息片刻,看上去像是蒼老了十歲。
她要走。
戰馬之上,她像是一個饑困到極點的母獅子,威嚴驕傲又易怒。
七爺攔住了她,“你不能走。”
他的大手像是僵硬的鐵鉗,緊緊箍著她的手臂,令她動彈不得。她驚叫起來,“放開我,我要去救公子1
七爺不肯放開,甚至更加深了禁錮,桀驁飛揚的眉眼換做了陰沉鬱鬱的雙眸,“我不準你去,也不準你死。對我而言,桓玄算個球,我隻要你平平安安1
這多年,他終於喊出了這句話。是的,他在乎的人隻有她,從來隻有她。打這天下,鬥這江山,他所為的也不過是她一人而已。他從未想過要給公子玄賣命,更沒想過要讓她為了公子玄犯險。
“放開我,我要去救公子1她歇斯底,用盡全部的力氣,嘶吼著。
他沒有放開。
他的手仍舊緊緊禁錮著她,不肯退讓一分半厘。
她大叫起來,“公子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親,他不能死1
雪亮的電光從山穀那頭傳來,哀鳴聲乍起,她的心蹦跳如雷霆,幾乎可以斷定是公子玄的人馬遭到了屠戮。公子玄毫無防備,但劉裕是有備而來。
她眸中燃起熊熊的烈火,渾身的鮮血和雨水,將她雕琢成塑像一般堅硬,還有來自靈魂深處的絕望。
七爺卻冷冷清清,“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他已經不是孩子的父親。過了今日,若他活不下去,他永遠都不會是孩子的父親。而你……我不能讓你死1
他穩穩加重了力道,愈發將她拽緊,淡淡道:“沐若蘭,你再也逃不掉了……”
一句話,如誓言,像是在宣布某項重要的決定。可她不知道那是什決定。她滿心滿眼都是公子玄的生死存亡,哪有空去想他的心思。
冷冷瞪著七爺,她猛地大力甩開他的手,“如果注定了曆史要重演,這一切真的可以。但我要求不高,隻有一點,要公子活下來。”
她可以允許劉裕做皇帝,可以允許公子玄戰敗落馬,但絕不允許公子玄喪命。哪怕這天下都是他劉家的,但她也一定要將公子玄救出來。那些火雷也好,戰車也罷,訓練有素的軍人也行,都是她曾細心研製的結果。
她相信隻要她在,就一定可以讓公子玄保下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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