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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中元節, 天氣漸漸涼下來, 再過幾日, 院子的桂花樹綻出米白色的蓓蕾, 進進出出就會沾得滿身甜香。
七爺卻受不住, 聞到花香會接連不斷地打噴嚏。
看著他狼狽的模樣, 嚴清怡心疼不已, 吩咐青柏找人進來砍了。
七爺不同意,說金桂飄香是好意頭,左不過每年隻開大半個月, 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嚴清怡也是愛著這滿樹桂花,可又不忍七爺受苦,便勸他到外院書房暫住幾日。
七爺想想自己噴嚏連天, 怕擾了嚴清怡歇息, 遂點頭答應。
成親這些天,兩人夜夜相擁而眠, 乍一分開, 嚴清怡頓覺心空落落的, 翻過來覆過去好一陣子也不能入睡。
正輾轉反側時, 聽到院子傳來驚天動地的噴嚏聲, 嚴清怡“騰”地坐起來,借著月色摸到衣衫, 胡亂地披上去,又摸索繡鞋。
不等穿上鞋子, 七爺已大步進來, 手捏一張帕子堵著口鼻。
嚴清怡趿拉上鞋子,站起身嗔道:“七爺不是歇在書房,怎地又過來了?”
七爺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解釋,“那邊沒有替換的衣裳。”
嚴清怡才不信,如果真沒有衣裳,剛入夜小鄭子就會過來取,現下都快二更天了,還用這拙劣的借口?
可她並不說破,打亮火折子掌了燈,先替他脫了外衫,然後去淨房端出來一盆溫水,絞了帕子伺候七爺淨臉。
洗過臉,另兌一盆熱水讓他洗腳。
天氣涼了,七爺身子寒,每夜臨睡前習慣用熱水泡腳。
這些事情,嚴清怡總是親曆親為,不曾假手別人。
上了床,七爺吹滅燈,撲過去就尋她的唇,低低呢喃,“我剛才躺下了,翻來覆去睡不著。”
黑夜,他雙眸清亮,如同天邊星子。
嚴清怡問道:“那你也洗過腳了?”
七爺含混不清地回答,“小鄭子洗得不幹淨。”
嚴清怡氣結,“你使喚我玩呢?”
七爺輕笑,“我喜歡看你服侍我。” 說著,手指熟練地去解她中衣的盤扣。
月光如水,透過窗上的綃紗照進來,朦朦朧朧的。
幽暗的帳簾,嚴清怡美好的曲線如同連綿起伏的山巒,而七爺便是那精力充沛的旅人,一次次攀登著高峰。
等終於到達快樂之巔,七爺摟著已有些汗濕的嚴清怡低語,“你別攆我去書房,我不想一個人睡”,聲音含著委屈,像個撒嬌的孩子。
嚴清怡靜彎了唇角,往他懷縮了縮,悄聲道:“我也不想自己睡。”
第二天,送了七爺上衙之後,嚴清怡吩咐人在樹下鋪上竹席,月牙踩著凳子將枝頭桂花打落下來。
桂花開得茂盛,足足收了三張竹席。
曬幹後,把其中夾雜的枝葉挑揀出來,其餘的收進笸籮。
傍晚,七爺下衙回家,瞧著空無一花的桂花樹大吃一驚,隨即彎了唇角,施施然進屋對嚴清怡道:“辣手摧花,暴殄天物。”
嚴清怡瞪他一眼,臉上又堆起笑來,“我打算釀桂花酒,先前是請五姑娘從醉仙樓要的,現下不好勞煩她,七爺幫我尋些酒曲來。”
七爺欣然答應,“行,要來酒曲,我跟你一道釀。”
轉天青柏就送來兩罐子酒曲。
七爺順理成章地不去上衙,連著四天在家跟嚴清怡一道忙活釀酒,暢合院洋溢著濃鬱的酒香。
那一笸籮桂花釀了六壇子酒還有剩,嚴清怡到廚房燒半鍋水,再加上白糖,等糖全然融了,咕嘟嘟冒泡時,捏一小搓鹽進去,再將剩餘桂花加進去,一邊熬著一邊攪動,最後熬製成晶瑩粘稠的桂花醬。
中秋節那天,七爺提著隻青花瓷廣口圓肚罐去了坤寧宮。
萬皇後笑問:“是什東西?”
“桂花醬,我跟三娘一起做的,”七爺頗為得意地掀開蓋子,“院子有棵桂花樹,前兩天還釀了桂花酒,等過年的時候拿來給皇嫂嚐嚐。這桂花釀馥鬱甜香,蘸著饅頭吃或者泡水喝都極好……本來三娘還燉了魚湯,池塘養的鯽魚,可魚湯涼了有腥氣就沒帶過來。”
七爺向來清冷淡泊,除了讀書寫字,再就這幾年管管鋪子,幾時學會這種事情了?
萬皇後抬眸細細地打量著他。
眉眼還是以往的眉眼,體態還是原先的體態,可眉目之間卻蘊著掩飾不住的歡喜,行動間隱約有股茉莉花的淡淡香氣。
萬皇後不由就想起七爺先前說過的話,“以後有了宅子,要栽一片杏樹種兩畦西瓜,杏子熟了把最甜的摘給她吃……”
平王府沒栽杏樹,也沒種西瓜,可七爺身上仍是有了溫暖的煙火氣息,體味到居家過日子的滋味。
萬皇後欣慰地笑:“嚴氏怎沒來?”
七爺臉色紅一下,“正打算跟皇嫂說,她身子不方便,怕殿前失儀。”
是來了小日子。
萬皇後了然,笑道:“那就在家歇著,等會你跟聖上說一聲,晚上也不用過來了,陪著你媳婦過節。”
七爺頷首笑應,“多謝皇嫂體諒。”
待七爺走出坤寧宮,宮女笑道:“這兩個月,七爺似乎長胖了些。”
萬皇後盯著那隻瓷罐看了看,“去衝一杯嚐嚐。”
宮女應聲而去。
萬皇後感慨地歎了聲。
七爺長沒長胖不明顯,可他渾身洋溢著的快樂卻是有目共睹。
還好是依著他的心意娶了嚴三娘。
想起嚴三娘,不免又想到恭王妃跟定王妃,兩位皇子不太到坤寧宮,兩位王妃卻時不時地過來請安。
恭王妃以前有過身孕,可因為跟側妃鬥氣,孩子不足三個月就掉了,後來便再沒懷上。
她懷不上,也不想讓側妃懷上,所以恭王至今不曾有子嗣。
葉貴妃氣得要死,每次見到恭王妃都要教導她一遍。
恭王妃在葉貴妃哪受了氣,回頭就把氣撒在側妃及侍妾頭上,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刻薄。
定王生母已故,定王妃上頭沒有位高權重的婆婆,不用受這個氣,但是定王卻連接納了兩個地位頗高的側妃。
一個是昌平總兵的嫡次女,另一個則是遼王妃的表外甥女。
定王妃的父親是白鶴書院的山長,在士子中頗有名望,可地位離另兩位卻差得老遠。
定王妃時不時被兩位側妃排擠,變得越來越憔悴。
萬皇後隻冷言看著,並不曾加以開解。
七爺現在過得順意,她也斷了心底那從不曾明說的念頭。
至於這大好河山落在誰頭上,她不關心,左不過是姓楚的,誰有本事誰去搶。反正她如果死在康順帝前頭,就百無牽掛,若是康順帝先故去,她立馬追隨而去。不管怎樣,總會有場體麵的喪禮進到皇陵。
萬皇後的心思,七爺隱約猜到了幾分。
之前是因為身體不好,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未可知,自然全無想法。現在有了嬌妻在側,每天快活得似神仙,更不想沾惹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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