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過子時，涼風習習自烏雞山起，歸於烏雞山。

    山風勢頭看似極猛，實則後勁兒不足。呼呼地刮到山的這戶院落，刮動了籬笆，刮動了門口的桂花樹，刮動了一院蒼翠，也刮動了某人的傷感離別心事。

    “我李家子，你這猴兒酒真他娘的好，好好喝，再拿出來，咱哥哥倆今兒個一定要喝喝得醉死麻搭。（家鄉話）”

    李毅聽著邊上何成大著舌頭的胡言亂語，微微一笑。

    酒令早行得亂了，雲霜和柱子不勝酒力，早早地回去歇下，隻有這二人把酒當歌，酣懷暢飲。

    “何大哥，多謝你一年前的救命之恩。”非常違和地，李毅站起身，對爛醉的何成躬身一禮。

    何成豪邁地擺擺手，笑罵道：“臭子，好端端的這個幹啥？”

    李毅臉上肅然，眼中卻流露出許些不舍來，輕聲道：“何大哥，我要走了。”

    “唔，走了你走唄，你子下次泡到了姑娘可可別忘了給老哥我帶帶那啥，對！猴兒酒！你他娘太太好喝了！兄弟啊，這酒喝的哥哥痛快！”

    李毅見對方醉成這般模樣，心道都醉成這樣，大概是沒聽到自己些甚。

    忽見高月兒正圓，情致一來，當即合著拂麵清風，踱步院庭，低低吟道：“經年常喪亂，浮世喜偏安。芙蓉輕映水，海魚總躍淵。”

    苦笑一聲，拖著他送回了正房，見雲霜正運功，看來是在逼酒氣，搖了搖頭，走向自己的屋子。

    經過何明柱的房間時，聽他均勻的呼吸聲，想著這一年多來的點點滴滴，當真是如夢似幻。忽而想起半月前舍了自己半身精血為他築基，心想著自己心，大概早把這個孩兒當做親弟弟了罷

    “隻是人這一生終歸要有些事兒去做。”李毅這般想著，旋即回到了屋子躺下。

    這一夜他沒有例行修煉，一是有了昆珠，日後便是在白也可全力修行，二是他想在這令他感到溫暖安心的地方，最後安穩度過一夜。

    黎明破曉，朝陽初升，於烏雞山來，便意味著漫山遍野的“霧穀”鳴叫，東一聲西一聲，漫山遍野。對家養的雞來，這鳴打得一點兒也不專業，貌似唯一的用處就是喚醒昨夜醉酒了的人。

    雲霜見丈夫極少見地早早起了次床，披著件兒薄衫子走到丈夫身前。見他怔怔盯著北方高之上，神色也是一黯，安慰道：

    “總是要走的，這山怎容得下他這樣的人物。”雖這般，但言辭之間的唏噓歎息顯然明她也不是這容易接受。

    何成搖了搖頭，學著昨晚李毅的做派，在院子踱步來去，低低吟道：“經年常喪亂，浮世喜偏安。芙蓉輕映水，海魚總躍淵。恩，芙蓉輕映水，海魚總躍淵。霜兒，你，咱們這位兄弟，究竟是個何等樣的人物呢？”

    雲霜少見丈夫的這幅癡呆樣兒，抿嘴輕笑道：“兄弟甚樣兒我不知道，倒是你，這許些年也該想清楚那些事情了罷。”

    “，富貴非吾所願，明不明白還有甚打緊，總沒有能再勝過這山間清散閑人的。”何成自北方收回了目光，直了直身子。

    “你呀！還是這幅倔脾氣，既然這，那兄弟是甚樣的有甚打緊，終歸是我們的兄弟就是了。”

    何成身子一頓，旋即哈哈一笑，一把將妻子橫抱而起，笑著道：“果然是這個法，看來看去，我倒果然沒有霜兒你看得透徹。”

    雲霜被他這樣抱著，臉上頓時飛現兩坨紅雲，嬌嗔道：“柱子還在屋呢，快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