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後

    卓倩剛麵試完，便匆忙地趕到約好的飯館，雖然訂了位子，卻怕午飯時間人太多，還是要等，所以能早一點是一點，不能讓老人家等。服務生把她帶到一排靠窗的位子，真是滿心滿意，頭一看，桑子然正坐在旁邊一桌，定睛地看著她。他瘦了！她曾想過很多次再次見麵的情景，原來心還是狂亂地跳，思念也向泉湧般地襲來，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那張熟悉的臉上。

    這樣的不期而遇完全出於桑子然的意料，有那的一刻，感覺自己被點穴了，一動都不能動。

    是卓倩先過去打招呼的，“你也來這吃飯啊？”

    對話的開頭寒暄得不能再寒暄。

    “你也是？！”

    接著是尷尬的片刻沉默。

    “你穿這樣去哪兒了？”

    “剛去麵試了。”

    “會計？”

    “嗯，好像表現得不太好，太緊張了。”

    “你不是寫作嗎？”

    “業餘的，正職還是想找專業對口的。”

    “什時候回來的？”

    “有一個月了。”

    他想說“怎不找我”卻沒勇氣。

    “你最近好嗎？好像瘦了。”

    “很好。”他恨自己拋不開該死的尊嚴，明明過得很不好，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那很好。”卓倩點頭，不知如何去微笑，於是說，“我先過去了。”

    他點頭。

    她不期然地選擇坐在和他對望的位置。

    龔始學來了，身邊還有那位老教師，他和他對看一眼，桑子然猜測，他倆是不是在一起了？他在意，心難受，目光一直在對桌上，直到梁如絹出現。

    四個人都在猜想，那是一次無比煎熬的重遇。

    ******

    卓倩還在準備明麵試的材料，她想儘快收到聘書，麵試跑多了，是會消磨信心的。她又想起桑子然，雖然很多次讓自己放下，但都能在無數次的夢讓自己無奈，看到他時，視線都捨不得移開，可是梁如絹還在，也許隻能祈求時間，能夠沖淡自己的悲傷和思念。

    桑子然心不在焉，梁如絹說完話，喊了好幾聲，其他經理不約而同麵麵相覷。

    “子然。”

    最後梁如絹推了推他，他才過神來，倏地站起，說：“你們繼續，我有事忙。”

    他忙什，就是開車在卓家轉了一圈，然後回到桑母的住所。吃飯的時候，有意無意地說：“媽，倩從北京回來了。”

    桑母興奮得放下碗筷，“回來了？那你還不去找她。”

    “媽……你找她過來吃頓飯吧……”

    知子莫若母。桑母嘆一口氣。

    “兒子啊，你說你驕傲什呀，你想她回來你就去找她，把她哄回來，然後把那個梁姐打發走，不要模棱兩可，沒有人會知道你心真正怎想的，不要讓一個女生去猜。”

    “媽……”

    “好吧。”

    ……

    桑母主動地約卓倩出來喝茶，卓倩不好推託，喝完茶後，桑母突然說身體不舒服，她又把她送回家，然後給桑子然發了短信。

    她已經四個多月沒來這所房子了，坐在客廳，竟然顯得有點陌生不自在。她走去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一瓶鹽漬柑橘，動手泡一杯熱柑橘給桑母。這時手機響了，知道是尹君便熟稔不客氣地說：“準新娘子，忙嗎？”

    “忙偷閒唄，你呢？工作找得怎樣了？”

    “感覺又回到了大四沒日沒夜地找工作那一會兒，消磨人的意誌呀。”

    這時桑子然進門來，當他站在廚房門外，卓倩沉浸在求職的折騰漩渦中，絲毫沒有察覺。

    “你不急了，找不到就繼續寫作唄。”

    “不說我了，婚禮準備得怎樣了？”

    “還好吧。”

    “你知道不，你的求婚戒指是賀爵找我和他一起去買的，他怕買貴了你不高興，買便宜了你也不高興，其實他真的很在乎你的，霓子不常說，找一個愛你的會比找一個你愛的要好，女生嘛，有人疼多好。”

    “我沒說他不好，我也覺得該滿足了。那你自己呢？”

    “我，就這樣啦，挺不錯的。”

    “桑子然真的沒戲了？龔始學呢？”

    “不說這些了，我今晚和他吃飯來著，需要宣佈一下你的好消息嗎？”

    “誰？桑子然？”

    “龔始學。我不和你說了，我在忙了。”

    掛了，轉身的時候冷不防地被桑子然嚇了一跳，泡好的柑橘水弄濕了衣服，卓倩低嚷一聲，“嚇死我了。”

    “做壞事了？”其實他也討厭自己生硬的態度，剛才她講電話，就像是回到不久前，畫麵多熟悉。

    “你回來怎沒聲音。”

    “我媽怎了？”

    “她說有點頭痛，我量了一下血壓不高，就讓她休息一會兒。”

    “我去看看。”

    卓倩趁他上去之際拿了幹毛巾擦拭著，不多久又拿起電話接，這是龔始學。

    “師兄。”正巧桑子然下來了。

    “晚上想吃什？”

    “就上次你說的餃子吧。”

    “好。”

    “我可能要晚一點才到，我把衣服弄濕了，得回家換衣服。”

    “怎弄濕了？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我隨時可以下班。”

    卓倩急了，眼角瞄了瞄桑子然，“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可以。”

    “在哪兒？”

    她腦袋急速地轉呀轉，“我就在家附近的公園，我正走著了，快到了。”

    好不容易把龔始學安撫住了，她再看看桑子然，他說：“不能讓他知道你在我這兒嗎？”

    “不是……”他誤會了，而且在生氣。她也有自己的尊嚴，她不想讓別人去猜測，他們明明分手了，什她還在前男朋友的家，“你好好看著阿姨，我走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謝謝。”

    “倩。”他叫住她。

    “嗯？”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不需要走到這一步。”

    “這是我的錯嗎？”

    卓倩頭也不地走了。

    桑子然陡然驚愕，湧現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像有誰正在一寸一寸地在掏空他的心，他從未見過她那堅決的眼神，和不帶絲毫留戀的絕情的背影。他會失去她的。

    ******

    他等了大半夜，看著龔始學目送她上樓，然後，拿出手機戰戰兢兢地寫道：“睡了嗎？”

    卓倩看著“叮”一聲彈跳出來的信息，心激烈地跳著，很不服氣地自言自語：“臭桑子然，你到底想怎樣？”

    然後又乖乖地回復：“沒有。”

    “剛到家嗎？”

    “嗯。”

    “我在語無倫次。”

    她發過去一個疑問的表情。

    接下來，是很長的等待，像有一個世紀那長。

    “因我一直在樓下，看著他送你回家。”

    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的沉默，卓倩討厭死了這種不幹不脆不明不白的感覺，然後他的電話來了。

    “喂！”

    “倩……”

    “幹嘛……”

    “我好想你。”

    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了，所有的煎熬一下子化作淚水，奔湧而出。

    “你走了之後，我每都好想你……因那該死的自尊，我不斷地傷害你錯過你，你那清純那好，偏偏遇上這骯髒的我，我明白過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我身邊，我不知道怎去請求原諒，我害怕我努力了，你還是不原諒我……”

    “……”

    “倩，原諒我好嗎？”

    “……”

    “每早上鬧鐘響的時候，我都能聽見你讓我把鬧鐘關了；吃飯的時候，你會笑著對我說真好吃；我熬夜工作的時候，看見你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讓我快點睡覺；洗澡的時候會聽見你在門外嚷忘了幫我拿內褲……這幾個月，我總是在幻覺和現實中徘徊，我多想回到以前，你在我耳邊說個不停，問我衣服好看不好看，讓我幫你把扣不上的扣子扣上；看著從洗衣店拿回來筆直的襯衫，我會想起你心翼翼幫我折好，穿的時候依然皺巴巴，而你卻一臉委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我想摟著你睡覺，睡著時打著呼嚕的你真的很可愛……倩，你能回來嗎？回來好嗎？”

    她能！她多想回去。

    她確實不是忸怩的人，不關矜持不矜持的事，沖下樓，她站在他麵前。

    “桑子然，你要對你的話負責。”

    “嗯。”

    他抱著她，重新擁有的感覺那好，整個世界頓時充滿活力。

    “卓倩，我桑子然向你承諾，從今以後，不再讓你傷心難過。我有不對不好的，你可以罵我，我可以改，隻要你一直在我身邊……”

    吻能夠表達一切的深情，他借此宣告他有多思念，有多高興，有多珍惜，“我們回家吧。”

    “哪個家？我明有麵試。”

    “那我上去。”

    “不行，我爸媽在家，雖然他們可能睡了。”

    “正好，我可以給他們請罪，我讓大家操心，讓他們的寶貝女兒傷心了。”

    “我有點難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