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曾蒼老

    蘇嘉言很快安排好時間，出於對康念的考慮，這次她們的b市之行，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給她們訂機票的衛書洲外，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臨行前一晚，康念和溫禮纏綿了一整夜，最後兩個人累極，仰躺在床上望著花板話。

    溫禮問她，真的不用自己陪著回去？

    康念不用。

    溫禮，我總要見一見嶽父嶽母。

    康念：你不會想見的，他們八成也不想見你。

    她的語氣很硬，聲音還有些受傷，溫禮伸手過去握她的手，溫溫軟軟一隻。康念深呼吸，平靜一下，才：“……還是再等等吧，水到渠成的時候，我會帶你回家的。”

    溫禮也不逼得太緊，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回到b市，蘇嘉言給她留了一輛車，供她代步。

    康念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蘇嘉言想了想，那明一早來接她去陵園。

    康念應下，順路去超市買了點菜和調料，驅車回了家。

    西二環的房子，她已經四年沒有回來過了。

    推進鑰匙，遲疑幾秒後開了門，家幹幹淨淨，像有人常來打掃。

    她伸手撥開燈，亮了。

    把菜放進廚房，她走回客廳把自己扔進沙發。

    在沙發上睡了一覺，被涼氣驚醒。她起身關上窗，習慣性的把窗簾也拉上。

    從壁櫥拿出一瓶酒，起開蓋子，仰頭喝了兩口，腥紅的液體帶著涼意，順著喉嚨流下去。

    她在一片安靜中慢慢飲酒，目光打量著她的房子。

    還是四年前的布局，雖然沒有生活的氣息，但每一處都寫滿了她同程灝的回憶。

    沙發是他挑的，地板是他挑的，就連碗碗碟碟都是他最喜歡的樣式。

    她曾經不遺餘力的愛，沒有退路，現在看在眼，滿滿是對她的嘲笑。

    原以為她再也不會回來這，可現在多看一眼，她心都已經不起波瀾。

    也許是生活慢慢磨礪了她，也許是溫禮的感情給了她新的勇氣。

    她能直視過去，她就能走向未來。

    腦袋放空發了會呆，康念收拾一下，洗了手準備做飯。

    先熬了湯，碗是白米，刻意多加了水，煮得黏濕。

    高壓鍋嗡嗡作響，康念轉頭去洗菜做菜。

    做的都是家常菜，老廚白菜、西紅柿燉牛腩。

    菜端上來，她給自己盛一碗飯。剛要落座，門外門鈴響了。

    以為是蘇嘉言，康念想也沒想就打開門。

    秦魯豫站在門外，手上牽著自己剛滿四歲的兒子。

    兩個人相見都嚇了一跳。

    秦魯豫大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念念！”

    康念張了張嘴，也沒料到自己回家，接待的第一個客人是自家大嫂。

    “嫂子，你怎到這兒來了？”

    秦魯豫抱著兒子進門，捏捏兒子的手指，教他：“來，叫姑姑，這是姑姑。”

    康明澤眨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帶著好奇，卻不認生：“姑姑好！”

    康念笑一笑，張開雙手，蹲下來，“讓姑姑抱一抱好不好呀？”

    康明澤回頭看一下母親，然後顛顛兒的就跑進了康念懷。

    秦魯豫聞到飯香味，走到餐廳，看著那兩道菜，道：“你自己做的？”

    康念抱著康明澤有些吃力，但還是愛不釋手，她點點頭，：“最近要回來辦點事兒，可能要在家住兩，就買了點菜。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康明澤看著那一大碗西紅柿燉牛腩，舔了舔嘴唇，吸了吸鼻子。

    康念笑著問：“明澤吃晚飯了？”

    康明澤點點頭，又搖搖頭。

    秦魯豫：“他在幼兒園吃了一個大包子，這會兒聞見你這香味，怕是又餓了。”

    康念多拉出一把椅子，把康明澤放上去，轉身去廚房盛飯。

    “大嫂也沒吃吧？在我這吃一點？”

    秦魯豫笑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掛著圍裙的康念，“那你自己夠不夠？”

    康念也跟著笑：“我煮了很多。”

    兩個女人吃的都很少，兩盤菜基本都被家夥掃了個幹淨。吃飽了，家夥自己在房間跑來跑去找樂子，秦魯豫和康念坐在客廳聊家常。

    “什時候回來的，怎也不跟我一下？”秦魯豫，“要不是我接明澤放學，路過這看到亮著燈，我都不會知道你回b市了。”

    康念的手頓頓，摸著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今早上剛到。回家的時候發現家很幹淨，是大嫂一直幫我打理吧？”

    床鋪上麵不落塵，地也拖得幹幹淨淨，她自己從沒有找過家政，隻每半年按時交著物業費，思來想去能替她打掃家的，隻有康丞亮一家了。

    秦魯豫卻意外地沒吭聲，端起杯子給自己倒熱水。

    停頓了一會兒，她才：“我不常來，你也知道，我工作不輕鬆。都是媽隔三差五常過來，你愛幹淨，非要給你大掃除。”

    康念眉頭動了一下，垂著眼瞼。

    秦魯豫看著她，忍了又忍，琢磨著用詞：“上回你生日的時候還念叨你，吃完飯就在臥室一個人悄悄的哭。我不忍心，想告訴媽你的消息，但你哥怕媽轉不過腦筋，還是忍了沒。”

    直到這時，康念才發問：“想我，怎不找我？”

    一個大活人，怎可能真的人間蒸發無影無蹤？

    隻要想找，一定有跡可循。

    康念摩挲著婚戒，壓下心口的酸澀，緩緩道：“到底是媽想我，還是想那個和程灝出雙入對做表麵夫妻的我？”

    自從結婚以來，程家給康家帶來了多少隱形的好處，康念不願多想，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秦魯豫還想什，但語言都是蒼白無力，也就禁了聲。

    一低頭，看見康念手上的戒指，她問：“你結婚了？”

    康念點點頭。

    “是那個醫生？”

    “嗯。”

    “……念念，你總該跟家一聲。”

    康念搖搖頭，“除了你和我哥，恐怕沒人會祝福我。”

    康明澤玩得累了，跑過來要媽媽抱抱。

    康念的眼神望向侄子的時候異常柔軟。

    “我哥回歐洲了？”

    秦魯豫哄著兒子，：“上周剛回來，申請調回國，應該*不離十了。”

    “回來挺好。”

    “明澤大了，他是該回來陪在身邊了。”秦魯豫。

    又坐了會，秦魯豫起身告辭。

    康念把她和侄子送到樓下，替她們攔了一輛出租車。

    秦魯豫坐進車，搖下車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親人之間沒有隔夜的仇，媽是真想你了，有空你回家來看看吧。”

    康念舔了舔後槽牙，淡淡道：“……等哥哥回來吧，以前的舊事，我也想一並解決掉。”

    “你什時候回江州？”

    “後就走。”康念看著她慢慢搖起來的車窗，伸手攔下，不放心地補充一句，“大嫂，你回家，別我回來了。”

    秦魯豫重重歎了口氣。

    夜沉悶，康念去賣部買了一瓶冰水。剛擰開蓋子，兜的手機振動起來。

    她伸手進去摸出手機，看到閃爍的號碼，心中突然漏跳了一拍。這一串數字，她化成灰也會深深刻在她的靈魂。

    她沒有接，任手機響完最後一個音符。手機屏幕暗下去，康念站在馬路牙上心緒難平。

    手的礦泉水瓶被她捏變了形狀，涼水溢出來她才後知後覺。把手機裝進口袋，要拿紙去擦，身後遞過來一張紙巾。

    四四方方，被捏在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