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臉漢子自嘲一聲，苦笑著轉過身去，又聽得背後清脆的聲音響起。

    那孩道：“叔叔”。

    他轉過身來，隻見對麵的孩子眼神好奇的眨個不停，口中齧齧不清，奇道：“什事？”

    那童子哪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隻以為他如今才肯理自己，頓時笑逐顏開，露出兩排碎牙，道：“叔叔，你故事講得可真好！”

    原來這孩子剛才便混在人群中，想來是他身材矮，便連他家人都沒有留意把他落在此地。

    這漢子笑罵道：“娃子有屁就放，拐彎抹角的學人拍什馬屁”這孩童被道破心思，麵色一紅，訕訕道：“叔叔你故事講得這樣好，聽得我都入迷了，現在時間還早，你再給我講一段吧？”

    這漢子笑道：“你方才聽了這許多難道還不夠？”

    那孩童搖了搖頭，道：“剛才的故事都不好，我不喜歡”。

    這漢子半生漂泊經曆非凡，於書一道無師自通，聽到有人自己的故事不好心略有不快，正要發作，忽然想到自己何等身份，何必跟這樣一個子一般見識，於是冷笑一聲。

    “你我故事不好，又何必再求我講給你聽”

    孩童見他生氣，自覺錯了話，急忙擺著手。

    “叔叔我不是你講得不好，隻是這兩個故事我聽著不太歡喜。”

    方臉漢子道：“這話怎？”

    孩童道：“抹脖子和殺人的故事有什好聽的，我聽著怪嚇人的。”

    方臉漢子這才知道他不過孩心性，自覺好笑，道：“好家夥，難不成你還想點出什名目讓我來不成？”

    這孩童訕笑一聲，然後雙眼放光，聲問道：“叔叔，你會講大鬧宮的故事？上個月來了一個書先生，我隻聽到一半，就被娘喊去吃飯了，到現在一直都眼饞得緊呢。”

    這漢子眉頭一皺，道：“這個自然也聽過一些，不過這個妖猴大鬧宮時，也殺了不少兵將，淩霄殿上血肉橫飛也不見得比人間征戰好上多少，娃子你既然害怕大可不聽。”

    誰知這孩子笑道：“叔叔你書傻了？”

    這漢子陡然聽得這話神色一愣，那孩子接口道：

    “大鬧宮哪比得了其他故事，做不得真的。阿媽神仙妖怪什的都是書人編造出來的，做不得真，這世上根本沒有神仙。”

    方臉漢子笑道“你阿媽又怎知道？”

    這孩子道：“阿媽，早些年在還沒我的時候村子鬧大旱，大家東拚西湊，攢了好幾桌貢品送到龍王廟，求神燒香，隻盼著能賺口飯吃，可是後來還是餓死了很多人，也沒看到半點雨。你，要是真有神仙，白拿了人家的東西又怎不肯辦事呢？所以呀，抹脖子和殺人的故事我聽著不開心，但是大鬧宮這檔子事我清楚的知道沒有人死掉，聽著便隻覺得開心。”

    方臉漢子瞧他笑的真，心道：這孩子心地質樸，不諳世事，也不知道比我快活多少倍。

    他對麵前童子憑添幾分好感，正要轉身到案幾為這個“包場”的客人上一段兒，忽然身形一頓，目光如刀，緩緩轉過身來。

    夕陽西下，鄉間道蜿蜒曲折，林木花草紛雜幽香，一個矯健的身影踏著夕陽輝影大步流星的邁將過來，初時尚在幾十丈外，幾個呼吸便近至眼前。

    這窮鄉僻壤的傍晚冒出這樣氣勢不凡的人，必然不可能是前來觀賞吊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