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淵看著麵前背毛乍起的青狐，心中不由驚駭。他勉力平複下心中波瀾，正色道：“姑娘，我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一年多前咱們就見過了，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記嗎”

    青狐見他的煞有介事，身形一頓。

    重淵急忙道：“當日在長安，姑娘深夜闖入白府的‘神農閣’，你黑衣蔽體，有一個少年提劍衝上樓閣和你激鬥，當日這少年所用的，也正是你口中的化生寺劍法”

    麵前的青狐驚呼道：“我記起來了，原來你就是那個化生寺弟子！”

    重淵搖頭凝聲道：“姑娘，當日的人確實就是我了。不過當日我用的乃是我爺爺親授的劍法，你所的化生寺以及化生寺劍法，我真是毫不知情。當日我年方十七，十年之前都不曾待在中土，怎可能會是化生寺的還俗和尚，至於這劍法為何會被你誤認，我實在不得而知。”

    當時色昏暗，神農閣高達數長，憑地麵的幾根火把自然看不清容貌，若不是自己聞到這少女體香，也難以確定他就是當日竊賊。這樣想來少女認不得自己倒也在情理之中。

    重淵見青狐上下審視著，他也麵無懼色的看過去，毫不退避。一人一狐對視良久，隻見青狐目中疑惑漸消，生出一抹狠厲。它淒厲一聲長嗥，巨大的尾巴四下掃蕩，打在冰冷的石壁上，震得山洞落石紛紛，簌簌作響。

    重淵站立不穩，隻得跌跌撞撞躲在一旁，瞧著它突然發狂，心中驚駭。巨大青狐對這石洞發泄了足足一刻鍾才停止，洞內已經是一片狼藉，再無完整的落腳之處，重淵貼身在石壁邊上，生怕它再度發狂，不敢靠近。隻見光影一閃，青狐身形縮，就又化作一個纖弱背影。她背對著重淵，像是被抽空渾身力氣，幽幽問道：

    “為什為什你要告訴我這些，難道你不知道你出來之後，我會殺了你嗎？”

    重淵看著她的背影沉默了良久，歎氣道：“姑娘，不來不怕你笑話，其實在我心中，也有一個忘不掉的女孩。”

    少女沒料到這個人族少年居然和自己同病相憐，身子一顫忍不住側耳傾聽。重淵沉浸往事，語氣不清是喜是悲，悠然道：

    “我們兩個相識時日雖然短，但那段時光讓我感受到這十幾年來最大的快樂。我倆情投意合，相互許約，本來可以長相廝守下去。可是後來陰差陽錯的摻進了許多大道理、大人物，發生了很多不能改變的事，最終使得我倆隻能是相見無期。

    今日遇見姑娘，我欽佩姑娘為了心愛之人的純粹作為，如果因為我的原因，害你錯過了所愛之人，即便今日我能僥幸不死，日後必定良心難安。”

    他將這話出來，隻覺得心中一陣坦然不出的輕鬆。

    重淵知道，自己方才刺探這少女此行的目的，又親眼看見了她的容貌，不消，這兩件事，件件都犯了少女的禁忌。她如今肯留自己性命，隻是為了引誘“師兄”現身，可是如果，“師兄”不再是師兄了，少女還會不會容許自己活在世上？重淵不知道。

    他貼在冰冷的石壁上，想到自己可能會喪命於此，反而覺得心中輕鬆不少。

    這一年多來，他每次想到爺爺和薑妙，都要靠靜坐修煉來平複內心，可事事正如爺爺所的，都必然有正麵對上的一，任何取巧都不能躲開。

    他本是一個耿直樂觀的少年，自從爺爺去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在世間上既無親朋，又無好友，如今唯一心中牽掛難忘的，竟隻剩下害死了爺爺的那個少女。

    他獨自在山林中奔波，一直以來都沒想過，為什自己非要尋找蚩尤？

    若是為了三界眾生，那真是高看自己了。即便尋到了蚩尤，以自己如今的閱曆道行，如何有把握服他？如何有把握封印他？

    可事實是，自己一年多來就是堅持不懈的在尋找。在首山，在血楓林，來回奔波，卻從來不想，或者不敢停下來思考原因。

    就在今日，在這個聽聞少女衷腸情愫的夜晚，重淵忽然想明白了：原來，他早就存了死念。隻是從前一心想讓自己死在蚩尤手中，給一切的一切能做個了結，如今卻是要死在這少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