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記得我愛吃涮羊肉？”

    “記得呀，肉要切得薄薄的，”鴛鴦鍋上的水霧柔柔地冒著，“還要吃糖蒜，”茼蒿一股腦全倒在冒著辣油花的一邊，“吃糖蒜解膩。”

    “媽媽最好，媽媽知道我愛吃啥。”筷子攪和著醬碟的香菜末，薄如蟬翼的羊肉一涮退層緋紅。

    醬汁濺出了碟子，辣油沿著白瓷碗壁慢悠悠地淌，沒穿鞋的一隻腳耷拉在木地板上，一瞬間的涼。

    “嗐，咱們不能‘吧唧吧唧’聲兒那響，”山藥噗通噗通倒進鍋，“人家會覺得咱們沒教養。”

    “可是這樣吃香啊，”光著的腳勾起了鞋子，腦花顫巍巍地蘸了佐料，山藥軟糯糯一戳便碎了，細細嚼來，索然無味。

    多少年來，四海升平也好短兵相接也罷，管他是身穿胄甲的元帥還是戴著麵具的間諜，過年就圖個圍著熱騰騰的鍋爐扒口團圓飯。

    我連這個都圖不起。

    忽然我察覺到自己沉浸在回憶，猛然間一股力將我拖回現實，下一秒我的意識切換到另一個時空。

    “看來你對現實很執著，”有人將儀器從我的腦袋上拆卸下來，我仍舊精神恍惚，“理論上人腦在受到程序控製後都會相信他們被動接受的虛擬訊息。”那人依舊自顧自地道，“人對世界所有的感知是通過大腦神經中樞呈現的，就算人已經沒有軀體，隻要外界給大腦灌輸事情，人就會以為這些幻覺都是真的，這就是裝在魚缸的大腦。”

    “也許是因為我的記憶，”頭依然昏沉沉的，“您在刺激我的大腦皮層的同時還激活了我的海馬體，我回想起了後來發生的事。而且我現在回想剛剛的畫麵覺得光線很晦暗，有沒有可能因此鬆果體傳達給我的信息比較壓抑。”

    “你有沒有可能悲觀情緒更能增強人的判斷力？”

    “其實我會認為情緒是非常主觀的，判斷虛擬和現實靠的可能是意誌力。”

    “不管怎還是非常感謝你。”

    “您想把它商業化嗎？投入市場。”

    “看情況吧，政府應該不允許，但你的主意不錯。”

    “我無意冒犯您但我想句話。”

    “請。”

    “讓我變成發條橙還不如讓我死。”

    他倒是一點兒不介意的樣子，莞爾道：“你不是敵人所以不用擔心這個，再為了勝利倒行逆施再正常不過，還有你之所以這篤定是因為沒有受到死亡威脅，另外我並不打算給他用刑，他隻要睡一覺就……”

    “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洗腦了。”

    “對，但現在恐怕還做不到，以你剛才的結果來看是自我意識占上風。”模糊的身影倒映在聚氯乙烯地板上，酒精燈煮著虹吸壺的咖啡，可能是剛開始加熱所以我聞不到香味。

    試驗過程中沒有味覺，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腳底的涼。

    “哦，對了，剛剛你昏迷的時候抽搐了一下，把拖鞋蹬掉了，後來我給你穿上了。”

    我踩著光溜溜的地板，“謝謝。”

    然後我看到當時的自己獨自離開實驗室，三維錄像放映結束。

    “這件事太駭人聽聞，我們需要一個事實來壓製住公眾輿論。此外法律規定，對合法公民不得擅自讀取他們的記憶，但是一旦貨罪並判刑，我們可能不得不采用強製手段，所以希望你可以如實陳述你所知道的事，”對麵審訊人的語氣波瀾不驚，“剛才的錄像是v第一次成功研製出‘歡樂夢夢香’的雛形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