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妖塔前頓時一片寂然。

    我想我一定是太虛觀有史以來最不正經的受罰者。在這嚴肅的時刻，我竟然會爆出這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其實連我自己也有些難以確信。但我的是實話。

    “少廢話，快拔劍。”崔長老替掌門吼道，這一看，他還真有點惡狗的樣子了，難怪師兄弟們背地會叫他“崔老狗”。

    我隻恨師父死得早，二師兄離開得突然，致使我此時無依無靠、無人眷顧，否則也不至於落得這般淒慘。先行剔除道骨，再接受玄罰，然後逐出師門，沒想到掌門還為我準備了這服務。我是該慶幸呢，還是該悲哀。這“無微不至”的優待，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

    “剔除道骨！接受玄罰！”在崔長老的帶領下，陰派弟子都著了魔似的，齊聲喊。而陽派弟子仍舊為了爭取三餐長跪地上，一臉無奈，雖然是被我牽連，但我為什毫無愧疚感？可能是我覺得，他們三餐少吃點也不會死。

    “剔除道骨！接受玄罰！”他們不依不饒地繼續喊著，我很佩服他們的毅力，一般人做做樣子隨便吼兩聲也就作罷了，可他們是真的不見到我被處置決不罷休啊。我隻能告訴自己，他們隻是想看看玄罰長什樣而已，換成是別人，他們也會這喊的，並不是隻針對我。

    我歎了口氣，可心仍不是滋味。什名門正派，簡直就是烏合之眾。竟然光化日之下欺負我一個勢單力薄的弱女子！哪有殺人案是這草率就定案的？這群人也太急不可耐了，這擺明了就是以權壓人、是非不分，要扼殺我這個冰雪聰明的曠世奇女。

    崔長老見我半沒動靜，於是上前代我拔劍，將方才那把從我發際飛過的太虛劍遞給我。剛才還在想是誰好端端飛把劍過來，原來是這“老狗”。

    “我自己有劍，不勞您費心！你的‘賤’我承受不起，怕折壽。”我憤憤道，又順口問了一句：“怎剔？”

    我是個有自尊的人，還沒落魄到用別人的劍來廢除自己道法根骨的地步。像我這種學藝不精的人，哪需要這勞師動眾地剔除道骨，即便是保留根骨也使不上什太虛道法，受玄罰的時候也抵擋不了多少疼痛，要知道我可是連最基本的召喚靈獸都……

    到召喚獸我就一肚子氣，老娘都被逼上梁山了，那隻玄龜竟然還一副無動於衷、安然自得的模樣杵在一旁，舔著自己的前足。

    冷血動物果然是冷血動物，哪怕你是它主人，它也未必認得你，更不會對你有半點憐憫之心。還什靈獸，一點靈性都沒有，連畜生都不如，我早該把它剁了熬成“王八湯”。

    一想到自己就得這狼狽不堪地離開太虛觀，雖是我闖了太虛禁地，應該受罰，可他們沒拿出確鑿證據，就胡亂指認讓我當“替死鬼”，心著實不甘，再鎖妖塔坍塌關我鳥事，又不是我推翻的。

    我又想起那個難纏的俊逸少年——夏克白。我一直沒有把他招出來，哪怕到了最後也沒有提過他的名字。我對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可如今我都要被剔除道骨、處以極刑了，他依然可以無動於衷，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或許是他殺了守衛也未可知……

    對，一定是他！

    “掌門，我有話。”

    掌門直直盯著我，眼神中盡是殺氣，森然道：“方才不是無話可嗎，你到底想玩什把戲？！”

    “剛才一時情急，沒能多想，如今想到了……不吐不快。”我已經豁出去了，非揪出那個兔崽子不可。我得意道：“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曾到過鎖妖塔。”

    崔長老臉色一驚，斜眼覷著我，像是在等我下去。

    “誰？你若找出來，我可以考慮從輕處罰。”

    我自信滿滿道：“夏克白！”

    “滿口胡言！”崔長老鬆了一口氣，又重重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罵道：“你這妖女，居然敢拿已故的長老當借口，我看你是活膩了！”

    “我的是真的。”我掃了一眼陰陽兩派弟子，可就是沒有找到那張精致細膩的臉，莫非不是太虛弟子？所有太虛弟子都已集齊在此，且沒有弟子在收妖過程中陣亡，那為什獨獨不見夏克白？

    崔長老夏克白是已故之人……難道我之前見到的是鬼？

    “還敢胡扯，夏克白乃太虛觀初始創派長老之一，也就是你身後那尊上古凶獸饕餮的本尊。像你這種目無尊長、滿口胡言的妖女，就該早些滾出太虛清靜之地。”

    不可能，絕不可能，那人分明他就是夏克白，我不可能聽錯。他若真的已死，又怎會出現在這？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少年了謊，他的原名並非夏克白，又或者恰好隻是同名而已。

    “少廢話，你自己下不了手，那就老夫替你動手。”崔明生就是性子急，完全不聽人解釋。他雙手合十，緊扣四指，嘴喃喃念動真訣，地上那把寒光熠熠的太虛劍，隱隱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