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池之死

    又是一個周末。

    周五下班的時候，彭明駿約馮玉嫽第二出去玩，被拒絕了。理由是要回去看兒子，星期吃了午飯後回來。

    雖然玉嫽與彭明駿走的越來越近，甚至產生了情愫。但是，也僅僅是一種感覺。

    她已經認定廠配方泄密的事與跟彭明駿脫不了幹係，開始有意識的與他拉開距離。

    她是個有原則的人，又是位細心的姑娘。李池找他談話雖然沒有明，卻基本把彭明駿列入了主要懷疑的對象。

    作為技術人員，她有自己的分析。如果洗發香波和洗潔精配方好找的話，後來的洗衣膏則太過明顯了。

    這個產品剛推出不久，全國生產廠家並不多，而且最先研製成功的是輕工研究所。南方有生產廠家，北方隻轉讓了潔淨廠一家。這種產品表麵上與其它洗滌產品大同異，但原料選擇和工藝操作有一定的要求，掌握不好不僅難以成膏，而容易析水，造成黴變。

    洗潔精配方調整增加增稠劑的事使她有恍然大悟的感覺。這個方案知道的人不多，而且658-8增稠劑是換代產品，出來沒有多久。廠為了保密，配方中加入的增稠劑型號隻有技術科幾個人知道。采購沒有經供應科之手，進配料車間用的是廠內代號。

    尤其是珠光香波，這是她研製的。廠除了李書記和技術科的人知道外，不會再有人知道。怎會到了美淨廠手？

    她不懷疑科長朱宇昆，這個老工程師品行一流，是真心為廠著想。

    幾乎可以斷定是彭明駿在其中搗鬼。是他把自己成功的配方交給了美淨廠，搶先一步推出了產品，並以低廉的價格占領市場。

    彭明駿對人是沒得，話得體，為人大方。行為方麵不像傳言中的那樣萎瑣，也不是見了女人拔不開腿的主兒。和她交往這長時間，除了前次在舞廳有點越軌外，再沒有對她動手動腳，連暖晦的話都很少。她理解年輕人青春期中的情不自禁，隻要不越雷池，她還是能接受的。

    盡管這樣，她心仍有疙瘩。她覺得這個人有點陰，話太過於深思熟慮，讓人看不清。加之有宋玉俠和包雪麗的糾結，玉嫽始終和他保持一種不即不離的距離。

    彭明駿對馮玉嫽采取的是欲擒故縱的策略。雖然沒有把玉嫽作為婚姻的對象，卻一定要得到她。沒有把她作為結婚的對象，原因主要在她有兒子上。

    他自己已經有了私生子，不可能再養一個別人的兒子。

    他從心底喜歡這個活潑開朗的女孩，覺得她善良，通事理。尤其是性格，和玉嫽在一起心情總是舒坦，完全不是與宋玉俠和包雪麗在一起時的那種感覺。

    有句俗語叫錯娶老婆毀三代。的是女人嫁錯了老公，最多毀了她一輩子。男人如果娶一個素質很差的老婆，孩子很難有出息，甚至會影響到孫輩的素質。

    玉嫽不僅長的出色，性格好，而且有文化基因。這樣的人若能娶進門，不僅事業上有幫助，而且能光大門楣。

    上次在舞廳動手被玉嫽拒絕後，許多人應當感到羞愧，他卻不是。他是一種怨恨，一種被拒絕的尷尬，甚至激起了他占有的更強欲望。

    在他心，馮玉嫽是經事之人。麵對自己這種條件超好美男子的親近應當感到榮幸，順水推舟送懷投抱才正常。

    他從另一個角度看待玉嫽，覺得是因為自己不僅有私生子，還有相好的包雪麗，是濫情男人，達心底看不起自己。

    這讓他很惱火。他婚前生子，你馮玉嫽豈不一樣？充其量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高尚。正是因為有這種心理，他產生了報複的念頭。一定要把這個姑娘弄到手，甚至想到要始亂終棄。要把她抬起來再摔到地上，以報被輕視之恨。

    他仍然保持對玉嫽的關心，以自己的方式博得她的好感。要先讓馮玉嫽迷上，再把她拋棄，這種陰暗的心理在彭明駿的心膨脹。

    星期下午，書記李池呼彭明駿到辦公室，有重要事情談。

    彭明駿對李池是既敬又懼。

    這個老書記的資曆比他父親都深，是公認的無私幹部。他的兒子比自己也大，原來在機械廠上班。兩廠合並時，他硬是不讓兒子進自己當廠長的潔淨廠，而是到局勞動服務公司燃氣站當了名送氣工。他對工人很好，對廠的幹部卻要求甚嚴。而且從不循私，不講情麵。自己有事若犯到他手，老爸都幫不上忙。

    正因為此，彭明駿在廠一直深藏不露，不敢過於放肆。

    他已經隱約感覺李池在查他配方泄密的事，僥幸自己做的比較隱蔽。隻要沒有證據，李池拿他也沒有辦法。他自負的想。

    彭明駿下午二點就來到辦公室。因為是周末，廠沒有上班。經過傳達室時，值班的正爬在桌子上睡覺。

    他以為馮玉嫽應該回來了。這個丫頭隻要回來就會在資料室。

    他把玉嫽修好的歐米茄手表帶來了，準備還給她。見玉嫽不在，就順手放在桌子上。

    一個人坐了會兒，聽到樓上有開門的聲音，知道是李池到了，就上來了。

    李池基本肯定配方泄密的事是彭明駿幹的，決定找他攤牌。

    李池以前與彭錦堂分屬機械廠和油漆廠，私交較少。認識彭明駿是歸潔淨廠之後。

    他對彭明駿的印象並不差。夥子大學畢業後分在技術科，各方麵表現都挺好。雖然廠風傳他有私生子，後來又與化驗室包雪麗不清不楚的關係。這種社會環境下，年輕人風流已經不算事了。加之彭錦堂是現任輕工局長，潔淨廠的頂頭上司。許多事涉及到廠幫幫派派的，李池盡量不與彭明駿接觸，既避巴結上司之嫌，又是與他們劃清界限。

    在他的盤算中，隻要彭明駿承認錯誤，保證不再幹此類事情，這件事到他這兒為止就算了。他的目的是解除廠隱患，不想把事情鬧大。終究是年輕人，容易犯糊塗。隻要改了就行。

    “李叔！我來了！”彭明駿敲了敲門，進來了。

    李池與彭明駿的父親是同輩人，人前稱書記，人後叫叔叔。

    “來了？坐！”李池進門沒多久，剛給自己倒了杯水。見彭明駿進來，又找了個杯子，給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

    “吧！為什要做那種事！”李池端著杯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開口就單刀直入的問。

    “那種事？池叔你把問住了。”彭明駿看到李池一臉嚴肅的樣子，心咯登一下。

    “還給我裝糊塗，自己做的啥事不清楚？”

    “我真的不清楚，您指什？”

    “廠配方泄密的事，是你幹的吧！”

    “你懷疑我？怎可能！我沒幹！”

    “不承認是吧！就是你！”

    “不是我就不是我，這事兒跟我沒有關係，你找錯人了。”

    “沒有找錯。你認不認識童本政，就是美淨廠的廠長。”

    “認識，早就認識。他是雪麗的高中同學，在一起吃過幾次飯，不常來往。”

    “不常來往？你沒有去過？”

    “沒有！再就是去過也明不了什。”

    “你是怎樣把配方賣給了他，收了多少黑錢？”

    “配方不是我賣給他的，也沒有收他的錢，你冤枉我了。”

    “明駿，現在隻有我們倆個人。你雖然不是我達看著長大的，可我與你父親是多年的同事，也算是世交吧。你喊我一聲叔，明還認我這個老叔。這件事對廠子影響很大，其中的輕重你應該清楚。現在問題出了，從大道理上講是為了全廠的利益，從方麵講你是後輩，犯了錯誤應當承認。你也清楚，這件事如果通了的話會受到怎樣的處理，你爸爸也會受到影響。如果你能如實交待出來，保證今後不再犯。今咱就到此為止。這件事到目前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如果提交到廠黨委會，會對你造成多大的影響不用我也知道。”

    “我交待啥？少來咋呼人那一套。你不能因為技術科管技術就認為是我們泄的密，廠許多人都經手過。再既然我們的技術是轉讓的，別人也能轉讓。你的美淨廠隻是湊巧和我們一樣轉讓了這個產品，或者他們看我們賺錢就跟著上。不是我們生產的產品別人就不能生產，仿冒生產現在已經很流行。”

    “你的沒有錯。現在賣配方的很多，許多單位的工程師把單位的研究成果私下賣給別人撈外塊。你不覺得美淨廠的產品跟我們太緊了嗎？我們出什後不久他們就跟進了，而且無論是配方還是工藝原料幾乎完全一致。”

    “這種產品基本原理是一樣的，可以大同異。再你又不懂技術，怎知道原材料都是一樣的。”

    “我是不懂，倉庫進什原料不難搞清。咱廠生產的洗發香波、洗潔精和洗衣膏是不是這些東西？”李池站起身，從抽櫥拿出一張紙，遞給了彭明駿。

    “這個倒沒有錯。”彭明駿一看字跡就知道是馮玉嫽開列的。

    這個丫頭原來在背後配合李池調查。見是馮玉嫽的筆跡，彭明駿心湧出一股惡感。

    “我到美淨廠調查了，他們和我們用的是同一種原料，而且生產廠家一致。你怎解釋？”

    “這你去問供應科，跟我沒有關係。”

    “供應科？這麵的許多添加劑是你負責的，供應科並沒有經手。倉庫用的是我們廠的編號，廠標都撕掉了。你別想推給別人。”李池瞪眼看著彭明駿。

    “那還不簡單，隻要有生產的，我們能買別人也能搞到。”

    “那我問你，為什你從研究所進的添加劑與入庫量有差別？”

    “被我們搞試驗消耗了。我們技術科也沒閑著，要經常搞試，想辦法完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