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年末的光景，太原縣衙熱鬧非凡，領晌錢的，請客吃年飯的，送禮拜會的……絡繹不絕。但這當中卻不包括太原縣衙的兵房。

    此刻，太原縣衙西北角，逼仄的兵房值間，三個當值的兵丁喝得爛醉。

    “我日他祖宗！咱們這兵房就是他娘的後娘養的，兩日抓足災匪的數，那是扯淡！”一個麵帶刀疤的官兵往喉嚨猛灌了一口酒，嘴不幹不淨的罵道，正是昨日看守城門的那個官兵頭子。

    “劉頭兒，聲些，別叫人聽去了，到縣令大人那嚼舌根。”旁邊一個賊頭賊腦的兵丁聲道。

    “錢老六，不是我你，你這人什都好，但就個是慫貨。反正這兩日內，要抓足三個災匪，就是神仙也辦不到。左右要吃板子、扣晌錢，罵他狗日的兩句怎了？”那名叫劉順的官兵頭子顯然早就喝大了，越嚷越大聲，生怕旁人聽不見。

    “就是，慫貨，不敢打，還不敢罵了不成？”剩下那個虎頭虎腦的兵丁甕聲甕氣地搭腔道：“算上這回，俺們已經被扣了三回晌錢了。”

    “嘿，虎子，你丫膽肥了，連你六哥也敢叨叨。”錢六沒好氣道，朝著虎子的頭就呼了一巴掌。

    虎子撓撓頭：“俺又沒錯。”

    錢六瞟了他一眼，虎子立刻噤聲了。

    “劉頭兒，昨我去巡了紅樽樓那一片，你猜我看見誰了？”錢六湊近劉順，道。

    “有屁快放。”

    “是昨城門口那混蛋子，別看他穿成那破落樣，是真真有錢。紅樽樓那十幾大洋一盤的菜，他一叫就是一桌。嘖嘖，好家夥，那油燦燦的過油肉、澆了香油的筱麵涼皮子、紅燒肘子、噴香的羊雜湯、一整隻燒雞……”

    “咕咚。”

    “咕咚。”

    兩聲咽口水的聲音。

    “六哥，你別講了，鬧了饑荒以後，我這肚子，也不知道多久沒見葷腥了。”虎子摸了摸自己幹癟的肚子道。

    劉順又猛灌了一口酒，罵道：“那孫子，別讓爺再碰上，竟敢這折爺的麵子！”

    “劉頭兒，的有個想法，您給參詳參詳？”錢六忽然壓低了聲音。

    “又有什鬼主意，。”

    “我們現在不是缺災匪充人頭嗎？紅樽樓那子可不就是現成的？”

    “咦？他是災匪？”虎子摸了摸後腦勺，問道。

    “是不是，我不知道，但隻要我們咬死了他是，那他就會是。”錢六臉上露出陰笑。

    “怎個法？”劉順來了興趣，放下了手中的酒壇，身子微微前傾。

    “這一來嘛，那子一聽口音就是四九城那片來的，人生地不熟，無親無故。二來，看那子的樣子，賊瘦賊瘦的，一陣風就能吹跑，他是災匪，也沒有誰會懷疑。三來……”錢六頓了頓，賣了個關子。

    “啥呀？你別吊著俺。”虎子催促道。

    “三來，隻要他是災匪，他身上的所有賊贓，就都是我們的了。”老六的聲音透著一股陰森森的味道。

    ……

    此刻的葉三立，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的大肥肉。

    他很苦惱。

    難，太難了。

    他到底是先啃城東老鋪的醬肘子，還是先吃城北老字號出品的宮廷桂花糕，或者先把城西一鮮閣的水晶蝦給消滅了？

    葉三立看著桌麵上店二跑了大半腿才買齊的太原名吃，犯了難。

    “咕咕……”正在這時，葉三立的肚子突然發出了奇怪的響聲。

    葉三立捂著肚子，表情糾結：“唔，吃太膩了，有點反胃。店二，來碗白粥。”

    “好。”

    半刻鍾後，葉三立喝完最後一口白粥，施施然起身了。

    “客官，您，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