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八,眼看著距離年三十兒隻有兩的光景了,巡撫衙門內,曾國荃的心情顯然極好,他邁著八字步,哼唱著太原名角兒新出的曲兒,搖晃著腦袋往書房頭走。
直隸、山東兩地今早剛剛傳來消息,甘霖已足足下了六,好兆頭啊,持續了四年的饑荒或許有望得解了。
“吱呀。”書房的門推開。
兩個不大的信封先後從門縫飄落在地上。
曾國荃俯身查看,隻見兩個信封上均無署名,其一用鄙陋不堪的字跡寫著“巡撫大人親啟”六字,另一上書“曾大人閱”四字,字體倒是工整,但最後一個“閱”字卻是被簡化了的別字,看得曾國荃渾身別扭。
曾國荃拿起兩個信封端詳許久,這才走到座位上坐下,首先打開了那封字跡尤為粗鄙的信。
信中內容不多,半夜紙而已,卻看得曾國荃眉頭大皺。
良久,曾國荃放下那信,大笑出聲:“有趣有趣,著實有趣,寥寥幾人的司局,是非卻是半點不少。別的能耐沒見著,非議上官的本事卻是不。”
著,曾國荃將那信隨手扔在一邊,補了一句:“夠蠢。”
曾國荃又拿起另一封信,喃喃道:“這封信……倒像是用不慣毛筆的洋人寫的。”
他打開信封,卻見其中有幾頁信紙和一本粗糙的冊子。
曾國荃掃了一眼冊子,展開了信。信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三頁有餘,且時不時夾雜著一些半通不通的別字,看得他嘴角不由抽搐了兩下。
曾國荃靠在椅背上,一頁頁細細看下來。
看到第一頁,他的表情漸漸凝重。
看到第二頁,他的眉頭已然緊皺。
待看到最後,曾國荃臉上的怒氣早已隱藏不住。
“胡鬧!”
“砰。”桌子發出一聲悶響,桌上的毛筆硯台也全都隨之跳了一下。
“來人。”曾國荃又拍了一下桌子。
“砰,啪。”這一回,桌上上好的狼毫毛筆一震之下,摔在了地上,飽蘸的墨水染黑了地麵。
“大人,有何吩咐?”一個青衣廝趕忙跑進來,心翼翼問。
“葉往之還在不在衙門,把他給本官叫來!”
“大人,林書吏早上遞了話,與葉知事外出辦事,近幾日都不在。這個時辰……估摸著他們倆已經出發很久了。”青衣廝戰戰兢兢,暗暗觀察著曾國荃的臉色。自家大人已經許久未曾發過這大的火了,這回……是怎了?莫不是災情有變?
廝此話一出,曾國荃怒火更盛了,咬牙切齒道:“這崽子八成就是打定了主意坑老夫!這幾你都給我仔細著,葉三立那崽子一回來就馬上通報我!”
“是,是,大人您息怒。”青衣廝唯唯地應者,準備告退。
曾國荃卻似乎剛剛想起了什,突然擺擺手道:“慢著,還有件事兒。”
“是,大人,您請吩咐。”青衣廝腳下一頓,趕忙躬身近前。
曾國荃一臉嫌惡地從手邊抽出一本冊子,扔在地上:“拿好這冊子,今個兒抽空跑趟賑災司……”
……
巡撫衙門雖大,但巡撫大人的動靜卻逃不過有心人的耳朵。
賑災司正堂,劉順三人已然舉酒同賀,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隻差沒有出去大聲嚷嚷,他們新上任的賑災知事——葉三立葉大人馬上就要嗝屁了。
“老六,你很不錯。這次我們能弄倒那姓葉的孫子,多虧了你,咱們幹一杯。”劉順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錢六擺擺手:“哪哪,湊巧而已。要不是劉頭兒您,我哪敢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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