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幫洋傳教士一番接觸之後,這些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半大子們就像是得勝的將軍一般,趾高氣昂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一坐下,自然又少不得身旁大人的左瞧右看和嘮叨埋怨。
“你子,誰讓逞能了?”
“臭子,坐好。”
……
類似的斥聲此起彼伏。
但經過這一遭,前廳的氣氛顯然沒有最初那尷尬和詭異了,災民們望向傳教士們的目光也不再閃閃躲躲。
原來,這洋人還真不是什鬼怪,之前怎就信了那種可笑的傳言?許多人的心同時閃過了這個想法。但與此同時,他們目光中的害怕和忌憚也並未全然消失。
“今個兒是大年三十,大老遠請大家共聚一堂,也不能吃個洋燒餅就散了。這個搞法,就是我同意,巡撫大人也要撕了我的皮。”葉三立開口道。
“那……大人,接著俺們幹嘛呀?”下頭有個膽大的高聲問。
“這個兄弟問得好。接著俺們幹嘛?不幹嘛,我們的洋兄弟和咱們巡撫衙門準備了一些表演。大家一起樂樂。李提摩太先生,這春節聯歡晚會的主持就交給你了。”著,葉三立迫不及待地往前幾步,將手上大喇叭交給了李提摩太。
“哦,對了,曾大人,您那兒是舞台,麻煩移下桌子。”葉三立扭頭。
一聽這話,周圍曾國荃的親隨全都瞪大了眼睛,這個姓葉的賑災知事是活膩了吧?竟敢這般與殺人如麻的“剃頭匠”話?想當年……
不料,曾國荃對此卻絲毫不以為忤,慢條斯理地捋了捋胡須,長長地打了個飽嗝:“春節聯歡晚會?是個貼切的法。”
曾國荃揮了揮手,很快就上來倆人,把他的座位移到了一旁。
李提摩太上台。
“各位父老鄉親,大家晚上好,我在這兒給大家拜年啦。”李提摩太對著葉三立幾前交給他的台本,念得順溜無比,完,還熟練地做了個揖。
見狀,台下的災民頓覺無比親切,一片喝彩。
“第一個上場的是我們來自法國的路易斯先生,他將為我們帶來薩克斯獨奏,大家歡迎。”
“好!”葉三立帶頭鼓掌。
台下的災民們雖然不知道這個灑可思是什玩意兒,但在葉三立的帶動下也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身著燕尾服的路易斯早就準備妥當,拿著薩克斯管,優雅地走上了舞台,微微欠身:“我今帶來的曲目是我自己創作的《故鄉》。”
悠揚的薩克斯樂響起,時而深沉而平靜,時而輕柔而憂傷,很快將台下的觀眾齊齊帶入了思鄉的意境。
無論是災民還是傳教士,在這一刻,都紛紛紅了眼眶。
“啪……啪啪啪……”曾國荃鼓掌,為官多年,背井離鄉,何嚐不思鄉?
台下的掌聲漸漸熱烈,經久不息。
正當葉三立同樣沉浸在自己回不去的鄉愁中時,曾國荃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側,附耳道:“陪老夫出去透透氣。”
葉三立依依不舍地望望台上。不知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自己的親友是否也在共度新春佳節?是否還守著電視的春晚?這一年的品又出了什流行語?
葉三立跟在曾國荃身後,思緒卻早已不知飄飛到何處去了。
昏暗的走道,葉三立悄悄擦了一下眼角,隨後便又狀若無事地跟緊了曾國荃的腳步。這老頭兒,年紀一大把,腿腳卻一點也不慢。
在外頭漫無目的地瞎晃悠了一會兒,曾國荃總算是開口了:“算了,外頭冷,陪我回房下會兒棋。”
葉三立有點懵,下棋?是認真的嗎?他隻會飛行版和五子版。
果然,曾國荃的房中並不存在飛行棋這種高益智遊戲。葉三立眼睜睜地看著他拿出兩捧黑白棋子,欲哭無淚。
“執黑先行。”曾國荃看向葉三立,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葉三立:“我可以拒絕嗎?”
曾國荃冷哼一聲:“老夫從軍、為官幾十載,敢拒絕老夫的人,墳頭草已幾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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