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心到河南一個禮拜了，從起初的興奮到歸於平淡，再到失望又到幾乎絕望；這一個禮拜她經曆了如此複雜的心路旅程。一路上下了火車換汽車，下了汽車換牛車。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坐牛車，她驚訝原來上海以外的地方還有這落後的“交通工具”，當然這也不能算交通工具，她終於明白爺爺為什要經常寄食物給爸爸媽媽，交通這不方便的地方當然不可能有大城市的零食吃。

    舟車勞頓一路顛簸等到終於到的時候，建心已經累地睜不開眼睛。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都來接她了，大家見麵的情景遠沒有她原來想象的那激動人心。既沒有擁抱也沒有熱烈地歡迎，弟妹們隻是淡淡地笑一下叫了聲姐姐，爸爸媽媽也隻是隨口問了問一路上的情況。本來建心從跟著爺爺奶奶在上海長大，跟父母弟妹就很少交流感情疏離，所有的交流隻靠寫信來維係。建心實在累得無法思想，也無暇顧及其他，倒頭就睡。一直睡到第二日上三竿，被屋外的聲音吵醒。隻聽媽媽：“這孩子怎還不起來，哪有下鄉幹活到現在還不起床的，這孩子被爺爺寵壞了。”“你輕點，也許昨路上累到了，再上海家她最，爸爸寵著她，大家都寵她也正常。”爸爸。建心雖然還是渾身像散架一樣的酸痛，但是她再也不敢睡了，立刻一躍而起。

    於是建心開始了第一的插隊生活。首先她已經是幸運的了，她可以不用跟同學們一起住在集體戶，她可以住在自己家，這是爺爺花了很大力氣跟學校爭取來的優惠。但是後來在建心看來也並沒有什區別，因為房子幾乎家家都一樣，夥食的差別也不太大。早餐是窩頭加鹹菜，建心邊吃著難以下咽的早餐邊仔細觀察這個家。昨晚由於太累了，她完全忽略了這個家的破敗。現在仔細一看，她幾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家沒有一件完整的家具，桌椅是粗製濫造的木頭材料，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牆壁和地麵是統一的肮髒的黑色，門窗也是一律的歪歪扭扭、黑不溜秋與整個房間的破敗相當的統一。建心忙著觀察與驚訝，完全忘了嘴冷硬粗燥的食物。她想：怪不得爺爺每每提到爸爸和弟妹時，總是忍不住唉聲歎氣地怪自己的錯誤選擇，怪不得爺爺再忙也不會忘記給爸爸寄食物，怪不得……她的思緒忽然被媽媽冷冷的聲音打斷，“建心，你吃完了沒有？你這吃可不行，我們地有很多活沒有幹呢，你得快點。”建心慌忙放下碗筷，本來就吃不下去，現在更不用吃了。

    建心跟著媽媽和弟妹後麵走上了田間路，清晨的朝陽照在鄉間路上，路上是一片淡淡的金色，藍、白雲、青草地雖然沒有潺潺溪，但是一切還是很美的，一種蒼涼的美。原來農村的戶外還是很美的，建心緊縮成一團的心終於稍稍放鬆，她笑著跟弟弟：“這好美啊，大自然真是神奇！”弟弟冷漠地朝她瞟了一眼，“美嗎？我怎不覺得，有上海南京路，黃浦江美嗎？”“你們在什呢？快點啊！今很多活呢，沒時間瞎聊。”媽媽在前麵極不耐煩地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