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澈奔跑在山間,她已經虛弱地提不起真氣,全然依靠本能在逃,荊棘紮在腳心,樹枝時常伸出詭異的枝條試圖纏住她,遇到她的血卻都避之不及。可是景澈沒有力氣了,她跑不出十萬妖山,眼前無盡頭的樹林在風妖豔地晃動詭譎黑影,她大口喘息著,胸口一陣濃烈的甜腥湧上來。她這一生有過寥寥幾次的逃亡,全部都有關百風間,不管她能不能逃得出去,她在往後的兜兜轉轉中又會重新遇到他。
他們是沒有緣分的,卻又被硬生生綁在一起。
景澈沒有力氣了,她停下來,下意識捂住肚子,保護的姿勢是本能,哪怕她再如何抗拒這個孩子。她回頭看,猛的就在林間發現了那抹玄色身影。
比起她的狼狽,他真的太從容了。他心翼翼地靠近她,眉宇間的神色在樹林的霧氣看不清晰,好像是蹙著眉,很少見到過他這嚴肅,也許隻是錯覺吧。景澈見著他就覺得心像是被千刀萬剮的難受他剛才了什?愛嗎?
她真替從前的景澈感到悲哀啊,她是不信的,不管他什她都怕了,所以幹脆一概不信,這樣至少是自保,若是信了他,遲早把整條命搭進去。
可是這一句愛她竟然心旌動搖,幾乎要丟盔卸甲,在這場遊戲落荒而逃。
他對她伸出手,神情似乎有些悲戚,他胸口的血凝固在衣衫上,他:“紅衣,過來。”
換了是八年前,如果他在她最絕望的那一刻對她伸出手,:“阿澈,過來。”
她一定沒有猶豫。
妖山的風雨陰晴總是不定的,這一刻無端下起暴雨來,沒有任何過渡,像是九重上的水庫突然決堤,撕開地的口子傾瀉而下。景澈的全身很快就濕透了,雨水一遍遍洗刷她的銀色麵具,她原本是不想哭的,但是置身於地的悲傷間她也無法獨善其身。
她轉身要走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跟百風間對峙。腳下鬆軟的土地變得泥濘,她每走一步都很艱難,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老了,她想起以前她的精力無時無刻不是充沛的,能鬧騰到翻地覆。可是她老了,那百風間呢?他還是同初見時那般,沒變過。在很久以前,她總想快點長大,長大成一個女人,一個足夠並肩站在師父身邊的女人,可是在那樣成長的過程中,她曆經了滄桑,來不及站在他身邊就已經心如死灰,垂垂老矣。
她沒有猶豫,每一步都走得堅決,她聽到百風間就跟在她身後,沒有靠近也不遠離。她總是搞不明白他。
愛上帝都修羅紅衣,出去一定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情,他哪來的勇氣承認?難道當真是下女子都能愛,唯獨景澈不能愛?有時候他是畏手畏腳的懦夫,有時候他又是我行我素的勇者。
不明白,不明白,她隻想走得遠遠的,去為蕭燼賣命也好,死在這十萬妖山也好,她不想再看到百風間。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