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齋外的雨大了些,在玻璃窗上形成了一道模糊的水簾。
“要聽真話嗎?”
在盯著凱瑟琳的三個字良久以後,沈沉溪才緩緩地開了口,表情有些奇怪。
“咯咯”
隨著沈沉溪的話音落下,凱瑟琳也隨之停下了研磨的動作,而是帶有幾分嫵媚的笑容,對沈沉溪道:
“什叫要聽真話嗎?如果讓你假話,你就會出誇讚之詞?”
凱瑟琳的聲音很動人,有些像舊磁帶的靡靡之音,聽得人意亂神迷,心猿意馬。
但沈沉溪卻很鎮定地回了兩個字:
“不會。”
昧著良心的謊話,對於沈沉溪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而實話實,凱瑟琳用毛筆寫的這一手中國字,其實並不難看,水平遠比初用毛筆的學生初中生們要強得多。
但水滿則溢。
雖然隻是短短的三個字,但凱瑟琳寫的也未免有些好看的過了頭,用一種簡單的形容,就是我們常見的那種花哨的簽名方式。
但書法不是簽名,行隸楷草哪一種也跟花哨沾不上邊。
因此,凱瑟琳這種用英文簽名的方式來寫書法,在沈沉溪的眼是一種愚蠢的行為。
但雖是這般想著,沈沉溪卻不願就這出來。
一來,那些不懂書法的人看見一個外國姑娘毛筆字寫成這樣,絕對是叫好的居多,二來這人可是凱瑟琳!
想一想這個瘋婆子的曆史戰績,沈沉溪覺得,如果不是她顏值逆外加是高森的公主,早不知道被人打死多少次了。
而凱瑟琳的腦回路果真與常人不太一樣。
在聽到沈沉溪冷冷的一句‘不會’之後,她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惱怒的情緒,反而輕笑道:
“既如此,不如魯道夫哦不,在這應該叫你沈先生,為女子題個字怎樣?”
女子
沈沉溪的眼睫肌不由抽搐了一下,心下頓時產生一股惡寒。
雖然看上去凱瑟琳是個漂亮的姐姐,但實際上她卻大了沈沉溪兩歲多。
而且她那種語調,隱隱讓沈沉溪覺得自己不是身在文齋,而是身處秦淮河畔的某位姑娘的香閨之中
麵上沒表露出來什,但沈沉溪在心底已經開始默默為自己的傑蘭特默哀。
按照林昊的話來,他真是上輩子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能碰見這般的‘奇女子’
他不動聲色間走到了案台前,見凱瑟琳重新換了一張熟宣,待輕輕撫平之後,他便拿起了價值不菲的狼毫,先是猶豫了片刻,而後突然發現,凱瑟琳過分優雅的那三個字,竟是徘徊在他的腦海——
憶相逢
他拚命地回想著什,在腦海中將一些沉睡已久的內容拚湊完成之後,才落下筆來。
凱瑟琳在一旁紅袖添香似地研磨,而蘇如霜則將目光全然落在了宣紙之上。
隻見不多時之後,用暗含鋒利的楷題寫的一闕詞,便躍然在紙麵之上——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這”
蘇如怔怔看著這闕清秀的楷,念了一遍之後,竟感覺在這淒風苦雨之間又平添了幾分淒涼之意。
這是晏幾道的鷓鴣,也是自古以來描寫久別重逢之詞的巔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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