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似乎急了些。

    吹散了連寒長長的一聲歎息。

    微弱的燈光之下，三人皆是沉默不言。

    茶幾上的那壺西湖明前，水溫已經不再滾燙，至於案上幾碟糕點，則有一半進了葉未央的肚子。

    上的星星似乎暗了幾分。

    夜已入深。

    故事，也到了這。

    三人的神色都很複雜，不知是因為剛才的那段故事，還是出於什別的心思。

    連寒沒有用什移花接木的套路，通過講一段故事來呼喚與沈沉溪的親情。

    她敘述得很客觀，甚至不帶有什感情色彩。

    她隻是把她視角中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了出來。

    當然，這並非是完整的一段故事。

    如果把當年所發生的事情，看做是一部故事錄的話，那連寒所講的這段故事，隻能算是殘篇斷簡。

    譬如連到底是被誰害死的？陳平與蘇寒山到底達成了什協議？最終陳平又因什而死亡

    這些，都是連寒所不知道的事。

    沈沉溪想的比連寒的更深。

    在這一段故事之中，也許沒有絕對的黑白臉，或者，好人和壞人的區分程度，沒有那明顯。

    站在不同人的角度上，所看到的同一段故事，也許是不一樣的。

    羅生門。

    沈沉溪此刻深信，蘇寒山不是個壞人，但也絕非是個好人。

    他將連視作親兒子那般疼愛是真的，而他最終在連死亡的陰謀中，扮演了極其不光彩的角色，也是真的。

    待在江寧那座青石院，一待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風吹雨打，便是一塊磐石，也會被吹打的棱角畢盡。

    年少時候的沈沉溪或許不清楚，也許現在的蘇如霜也不清楚，他們僅僅隻是認為，蘇寒山守著那一座院子，是圖個清靜罷了。

    不過，當深入了解蘇寒山這個人，尤其是了解到他的過去以後，沈沉溪可以確信，蘇寒山之所以選擇那方院子，與什山清水秀的清淨，幾乎毫無關係——

    他在畫地為牢。

    他在用特殊的方式，表達著對連的歉意。

    沈沉溪相信，這是真的。

    而他同樣也相信，如果時光倒流，重新回到那個大雨磅的夜，蘇寒山的決定一樣不會改變。

    他能體會到這一點。

    因為這就是人性—

    複雜而矛盾的人性。

    就像網上經常有人看不得這個殺生，那個殘忍，然而當一盤盤嫩肉，一盤盤大閘蟹和龍蝦放在其麵前的時候，其依舊會吃得津津有味。

    這不是虛偽，而僅僅隻是複雜罷了。

    眉角微微一挑，沈沉溪喝了一口已經涼透了的茶水，似乎是覺得味道有些苦澀，於是往嘴塞了一塊綠豆糕。

    他這個動作很自然，好像從電影院走出來，用手抓起紙盒剩下的最後一口爆米花一樣。

    葉未央微微皺眉。

    不是針對她麵前的兩人，而是針對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二十二點四十八分。

    還真是已經夜深了啊

    她斜眼瞥了下沈沉溪，不知連寒的這段故事，究竟讓對方生出了多少感觸。

    不過，令她微微有些失望的是，沈沉溪的臉色與一個多時前一樣。

    無趣。

    她突然覺得很無趣。

    故事結束以後，觀景台內的三人又不話。

    難道要繼續之前尷尬的氣氛？

    她感到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