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莉兒叉著腰糾結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沒錯，一個男人，一名青年，一名即使昏迷著、全身青紫和傷痕、腫脹變形的各處骨頭，也能看得出他有多美貌的銀發青年。他躺在地上，眼睛緊緊地閉著，銀色的卷曲長發還滴著水，混雜著洗不掉的鮮紅的血色，東一處西一處地斷裂、翹卷、毛躁，有的地方還發黑，它們這樣狼狽，仍然仿佛來自雪國的冰，柔軟而寒冷地覆蓋主人華美的臉龐。

    華美，除此之外還有什詞能夠形容這個人？他的皮膚雪一樣白，他的嘴唇血一樣紅。他纖長的雪睫如羽扇，低下來的時候也親吻他狹長優雅的眼瞼。那是一種極具殺傷力的美貌。

    看清他臉的那一瞬間貝莉兒感覺連呼吸都停止了，就像迎麵而來的巨大的狂風，席卷過她全身，霸道地侵襲著把她撞了一個跟頭，差點把她撞死過去。整個世界都沒有這樣的美麗，就算殘餘的黑血紅血還淌滿他的身體，那不是凡人。

    那是流淌的雲海，是北原綻放的冰雪，是深夜走來的星光。白龍無聲無息地躺在那，那樣完美無缺，像一顆最耀眼的雪鑽，即使那樣狼狽地埋在土，也掩不住光芒璀璨。

    她淒慘地長歎一聲，用一隻手捂著臉。沒錯，她料不到白龍會……會是這樣。她本來不甘心，不願意放棄，決定做最後一次努力，大著膽子走到它嘴巴邊，冒著被吃掉的生命危險和它讓她救它。

    白龍或許是聽到了，又或許是沒聽到，它在黑暗似乎是從胸腔中吐出最後一口氣，貝莉兒差點以為它死了，直到她摸到她手下的鱗片在遊動。那種如遊魚般的舞蹈，像風一樣拂過她臉頰。

    夜色中仿佛刮起一陣狂風，但當貝莉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什都沒有。她連頭發都隻是淺淺地飄起，茫然站在原地，伸著手，像個傻瓜一樣摸著空空蕩蕩的空氣。然後不遠處傳來水流汩汩的聲音，有什倒在那，在粘稠的血中呼吸。於是貝莉兒順著聲音過去，從血海撈出了變g rn形的白龍。

    她看不見他，夜太黑了，貝莉兒隻記得自己摸到一個人形的生物，她摸到他的臉，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和頭發，她也摸到他的身體，修長的脖子、平坦的胸膛、冰冷、光滑、結實而傷痕累累。飛機場也不一定就就不可能是女人了，沒準龍不一樣呢？起來，龍不見了，然後這挖出了個人，所以可以憑這個斷定他就是白龍吧？貝莉兒隻能這想，然後她把他拖出來，憑手感和重量感覺那寬大的骨架應該就是個男人。

    所以白龍是雄性羅？別的不，他真的超重。但想想他的原型大，能拖動他貝莉兒就該偷笑了。她花了一點時間把他拖到坑的邊緣，遠離那片血海，這時候她已經一身大汗。黃從黑暗跳下來，一身滴答的水，她趕緊把它抓起來按在白龍臉上。

    黃抹布忠實地發揮了自己的職責。它的毛在夜色微微亮起白金色的光，神奇溪起效了，潔淨的水融化那種黑血，讓它們一點點汽化，而下麵結塊的黑色碰到的水還不夠讓它消失，則它開始變成一條條的東西從白龍身上向下流去。貝莉兒擰幹黃就把它往外用力一推：“快去，繼續泡水！”黃“吱”的叫了一聲跑了。

    它滾得一身的泥土，那些泥土也隨著這些動作而滿滿沾到貝莉兒和白龍身上，她也顧不得，用手給白龍身上上下地擦，把那些水借著亮光均勻地抹開，好在水碰到黑血會亮，貝莉兒彎下腰也能看清，她就借著這些光把他身上纏繞的那些du su全都抹化掉。

    貝莉兒祈禱黑血最好不要也讓她中毒，不過不管怎樣，最多也就是像黃那樣上吐下瀉幾了。神奇溪在晚上才會開始排毒？如果她不睡呢？貝莉兒揮掉那些隨著黏膩的手感而來的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至少還有一時間，在這之前她要先讓白龍脫離危險。

    她甚至都來不及為自己正撫摸著一個□□的男人的身體而害羞。貝莉兒手下摸到的隻有各種傷口。大大、凹凹凸凸、外翻的皮膚可怕地露出粉肉創口，在閃動的白光中展示猙獰麵貌。她甚至要把手指伸進傷口去揩掉濃稠的黑血塊——它們隨著白龍的心跳鼓動著，在他身體仿佛是活著的，就像吃人的蟲，在往鑽，用那種令人惡心的蠕動吞掉他的軀體和生命。

    貝莉兒嚇得半死，但這感覺就像爭分奪秒的搶救，猶豫一下可能就永遠無法挽回。腎上激素讓人出奇地頭腦清晰，貝莉兒知道自己應該幹什，她咬著牙把手指伸進去，連應該有的惡心都沒有感覺。而且她還摸到白龍身上有好多塊不正常的斷折，皮膚下的腫塊和凸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骨折。

    ……才幾塊啊？她苦中作樂地想。從三千米的高空掉下來的人竟然隻有骨折？這真見鬼的是個奇跡。

    貝莉兒和黃忙了很久，越臨近黎明她越緊張。她好怕自己救到的不是白龍，或者來不及他死了。直到空開始褪色成青灰，貝莉兒看見散落在地上的銀灰色長發——雖然因為還太暗而讓那發色染上灰調，但貝莉兒看過多少次啊，多少次她在黎明醒來，看一眼沉睡著的白龍，它的鱗片就是這樣的銀灰色，在暮光中逐漸發亮，變成真正的冷白。

    那時貝莉兒安心地重新睡去。然後這時的貝莉兒才真正鬆一口氣，又趕緊撿來樹葉樹枝什的蓋在他……那個部位，怕看得太清楚。男人仰躺在地上，淩亂的銀發透出高挺鼻梁與精致深邃的輪廓。貝莉兒怕他難受，順手幫他撩開頭發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