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雙耳罐子的蛋肉羹一直煮到了第二早上。水泡咕嘟咕嘟前赴後繼地從水麵冒出來，貝莉兒最後添了一次水, 滿懷希望地望了望窗外。

    雨終於停了, 滴答滴答的雨水從屋簷落下, 濺在水坑中。外麵是清新的空氣，清晨的雨後，草地上籠著一層薄薄的霧, 明亮的日光從霧中透過來, 折射深綠的葉片上的露水，樹梢之上, 有朦朧的彩虹在閃爍。

    白龍一直都沒有回來。

    貝莉兒帶著黃吃了早飯，罐子還剩一半煮過頭了的肉糊糊, 灰色的根莖塊塊最終全化在水, 每次打開蓋子就冒出越來越濃, 到最後甚至甜得過頭的香氣。

    貝莉兒有點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 雨泥濘, 她穿上珍貴的旅遊鞋走到溪邊，黃搖擺著尾巴跟她出去。而溪也空無一人, 白龍不在那。

    溪水還在流淌, 曾經的銀發豎瞳的主人在那兒靜坐的身影卻不見了, 水隻是無憂無慮地歡快地流著, 從這一秒流到下一秒，從這一流到下一。嘩啦啦, 碎浪打在晶石上, 嘩啦啦, 水花飛濺。

    白龍會回來的吧？貝莉兒想。她等啊等，以為白龍隻是突然生她的氣，吃飯時他會回來的，然後他吃飯時沒有回來。她又想晚上他會回來的，他也沒有回來。貝莉兒抱著希望想雨停了他會回到溪泡澡，但是他也沒有回來。

    昨發生了什呢？貝莉兒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她給白龍看她的搖椅，告訴他他們可以一起在夜晚看星星。這句話哪惹怒了他呢？白龍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神色就重新回到初遇時那個冷漠而拒絕的樣子，就好像他們過去這一個月的相處都如同泡影。他：“……我是銀龍。”

    貝莉兒想了一，想當初究竟見到白龍時究竟是什情景。巨大的龍和巨大的頭顱，一地的血在草地上流淌，侵蝕成溝，滾入溪中。那雙豎眸有一瞬間憎恨地注視她，然後她看見他的翅膀和長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是銀色抑或是白色呢？或許就因為他的原形那地……那地巨大，顏色如此相近，而貝莉兒愚蠢地沒有分清。直到白龍了以後她才明白過來，他的發色，確實是有差別的，和雪一樣的純白不同，而是更冷也更美麗的銀。

    怪不得白龍那些不理她。貝莉兒笑了一下。銀龍和白龍的賦是不一樣的吧？他別扭地暗示她指望她能明白自己叫錯了龍，但她隻回給他一個崇拜的“哦”。

    或許別扭的白龍公舉隻是突然為這個生氣，她一直喊著“白龍白龍”，而他突然就忍她忍到極點。那也沒關係，貝莉兒抱著希望想，上次他生氣用了五，這一次時間應該也差不多？溪在這，白龍會回來的。所以她可以現在行動起來，搜集以前沒搜集過的材料，做更多更多好吃的。

    對，就做一頓最豐盛的大餐，等白龍回來的時候，貝莉兒可以帶著笑容迎接他，給他盛上滿滿堆到碗尖的肉，而且一萬個對不起。

    不過，銀龍？叫起來還是沒有白龍順口。貝莉兒一邊揣起剛編出來沒幾的籃子一邊可惜。雨後蓬勃生長的蘑菇是貝莉兒的固定菜單，經過多日的心嚐試後她現在也找到幾種能吃的蘑菇品種。野外的蘑菇鮮嫩到難以想象，甚至不需要做過多的加工，洗幹淨丟進水煮一煮，再撈起來的時候它們能鮮脆得讓你把舌頭吞下去。

    中午時貝莉兒采回了半籃子蘑菇，用水煮了，再蒸一個肉末蛋羹，先是自己撥出一點點夠吃的，然後在溪邊立一個草棚，木頭架起來再蓋上葉子和草，把這兩碗食物認真地擺放好。要走的時候黃還嗚咽，它不知道貝莉兒為什把蘑菇和肉放在那。貝莉兒摸了摸黃的毛：“黃走了，家還有剩飯要吃完。”

    兩碗食物到晚上也沒有人來動，貝莉兒收走剩飯，重新換上新的。

    但第二早上也沒有人來吃。第三、第四、第五，貝莉兒的姨媽來了又走了，她吃了太多超過食量的食物，因為積食和虛弱而嘔吐發燒。有一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沒有給白龍做飯，當貝莉兒第二醒過來，血浸透了身下的幹草床，她覺得自己似乎整個人會隨時倒下去。但她不得不掙紮著給自己燒水喝，有時候她不由自主地往門外看一看。

    溪邊陽光燦爛，而空無一人。黃在她手邊待著，擔憂地朝她“吱吱”叫，貝莉兒低頭對它勉強笑了笑：“沒事的，黃。”

    她忍不住想，上一次白龍有這種表情的時候他冷酷無情地把她從溪邊趕走，告訴她他們之間沒有一點關係。現在呢？他不見了，他是發現他拿這個人類毫無辦法，然後把自己趕走了嗎？

    貝莉兒沒有再給白龍做飯，她隻做自己和黃的量，就算這樣也沒有人會來不滿、譴責和欺負她。她還搬回湖邊住了兩，可一點動靜也沒有，所以她又搬了回去。沒有白龍這大的飯量她還能空出更多時間做些別的事情，她開始砍樹，一棵棵裝在車運回來，一棵棵處理烘幹打算把木屋的屋頂蓋完。草地上那些曾經做過各式各樣食物的灶都被拆掉和重建，貝莉兒現在再也不需要那多灶。

    可她還是堅持在樹林繼續尋找新的食材，越走越遠。她漫無目的地換著方向，不清自己是在找白龍還是在找食物。後來貝莉兒的食材庫豐富得她要另外蓋個木棚來儲存，她抓到了兩隻懷孕的母兔把它們圈養起來，六後她得到了三十隻兔子。她試吃每一種看起來可以吃的東西，觀察所有她看見的動物並從它們嘴底下搶食物。沒有觀察期，沒有過敏試驗，貝莉兒隨身帶著龍血草和神奇溪，要是有什問題就直接喝水硬頂。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找死，並不是所有動物能吃的東西她都能吃，否則以前為什要養黃呢？要是以前的貝莉兒看見她現在這樣保準覺得自己瘋了。可貝莉兒忍不住地想，再多積攢一些、多積攢一些……

    她抑製不住自己的恐慌。好像隻有手邊留著的所有龍鱗，還有身上白龍給的那件衣服，隻有它們訴著這一切都不是夢，每晚上和早上看到的都是空無一人的草地、溪、屋子。巨龍沒有了，白龍也沒有了，遙遠的地方有曾經重物砸過的大坑，曾經流水而過的那一個多月時光，像是一個一觸即潰的幻境。

    不會的。貝莉兒想，白龍會回來的。每早上起床後她都這想，每晚上入睡前她也這想。

    ——白龍會回來的，這有他的溪，他的寶藏。

    他的傷還沒好，他會回來的。

    貝莉兒在樹林越走越深，有時她疑心自己已經進入森林。很多地方甚至看不見陽光，盤根錯節的老樹上積滿落葉。但也有地方會讓她有新收獲，貝莉兒發現了一處開闊穀地，那長滿一大片隨風搖曳的長杆紅花，而紅花上空滿布嗡嗡響聲，辛勤的蜜蜂們振動翅膀來回采蜜，貝莉兒跟著蜜蜂找到了一處斷崖，而斷崖頂端，粘附著的一人合抱的巨大的蜂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