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始覺浮生恍若夢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凜風那個吹 本章:第四回 始覺浮生恍若夢

    一覺醒來,已經黑了,習伯約自榻上坐起,活動了一下筋骨,隻覺身體已無不適,卻倍感饑餓。

    習伯約起身下榻,正在穿鞋,廂房的門卻開了,沈秋霜笑著跑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侍女。那侍女手中托著一個盤子,盛了一些飯菜。

    習伯約饑腸轆轆,望著侍女手中的盤子,情不自禁便咽了口唾沫,兩眼已有些發直。沈秋霜笑道:“娘你這會便會醒過來,而且肯定餓壞了,便命我去準備一些飯食來端給你。”

    侍女將盤中的飯菜放在桌上,習伯約也不客氣,走過坐下,拿起筷子便開始大快朵頤。沈秋霜坐在他身旁,一言不發,隻是凝望著他。

    一碗米飯,幾碟菜,再加上一鍋魚湯,這一桌飯菜倒也頗為精致,習伯約挾起一條肉絲,仔細望了望才放入口中,咀嚼了一番便驚歎道:“這便是肉嗎?原來是這般味道!”沈秋霜聞言一愣,問道:“伯約哥哥,你從未吃過肉嗎?”習伯約將肉絲咽下,點點頭,答道:“是啊!這還真是第一次吃呢!”

    沈秋霜倍感心痛,拉住習伯約的袖子道:“伯約哥哥,你放心,我家有很多很多肉,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她隻以為習伯約家中貧苦,卻知習伯約從是在和尚廟中長大的,又到哪去吃肉呢?習伯約笑著點點頭,便低頭繼續狼吞虎咽了。

    沈秋霜也不再話,繼續單手托腮,出神地望著習伯約。習伯約瞥見她的樣子,隻以為是自己吃相太過粗魯,頓時一陣臉紅,訕笑道:“我實在是餓壞了,吃相有些難看,嚇著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沈秋霜卻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道:“你換上這身新衣服還真好看。”習伯約聽得一愣,問道:“新衣服?什新衣服?”低頭一看,方才發覺自己身上穿的已換成了一身絲質長衫。

    這身長衫好似是為習伯約量身剪裁的一般,長短非常合身,若非沈秋霜提醒,他都沒有察覺。習伯約抬起袖子聞了聞,隻覺長衫上泛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不由得讚道:“真香!”沈秋霜點點頭,道:“那是自然!你穿的這身衣服乃是我娘親手用香料熏的!”頓了頓,她嘟起嘴道:“娘都從來沒有為我熏過!”習伯約自然聽出了她話中的酸意,苦笑著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吃飯了。

    吃飽喝足,習伯約拍拍肚皮,歎道:“好飽啊!”沈秋霜道:“伯約哥哥,你可真能吃!”習伯約撓撓頭,訕笑道:“這倒不是,隻是太餓的緣故。”沈秋霜抿嘴一笑,招呼侍女過來收拾碗筷。

    侍女收拾完後便即離去,沈秋霜則與習伯約閑聊起來。二人聊了一會,忽有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姐,夫人命我前來喚姐去學琴。”沈秋霜正自聊得興起,哪還想去學琴?可是又不敢違拗母親之命,不禁氣得直跺腳。習伯約從旁勸道:“秋霜,學琴乃是正事!你就快去吧,別惹你娘不高興。”沈秋霜點點頭,歎了口氣便向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她靈機一動,轉過身興衝衝地道:“伯約哥哥,你喜歡彈琴嗎?不如你與我一起去學吧!讓我娘也教你!”完,她不等習伯約話,便跑過去執起習伯約的手,拉著他往外走。

    駱賓王身為“初唐四傑”之一,自然精通音律,隻是他並不想把習伯約培養成一個文人騷客,便未曾教授習伯約音律,更未曾教過習伯約彈琴奏樂,是以習伯約對音樂可是一無所知,更不感興趣。他便婉拒道:“秋霜,我對彈琴沒什興趣,就不陪你去了,好吧?”

    沈秋霜卻是不依,撅起嘴晃著習伯約的胳膊,撒嬌道:“彈琴可好玩了!而且我娘彈得特別好聽,你就隨我一起去吧,你肯定會喜歡的!”盛情難卻,習伯約隻得答應,隨著沈秋霜一起出了廂房。

    沿著走廊一路前行,習伯約這才見識到自己所處的這艘船到底有多大,不禁暗暗咋舌。往來的侍女傭人甚多,見到沈秋霜時紛紛躬身行禮,問好道:“見過姐!”沈秋霜初時尚且點頭回應,後來也不知是累了還是煩了,便連理都不理了。

    習伯約暗自忖道:“看來沈姨娘的家中還不是一般的富貴啊!想那金陵刺史的夫人也沒有這許多傭人,如此大的排場。”

    走了一會,終於來到了主廳,沈麗娘正在等著女到來。見習伯約也隨著女兒一同來了,她自然猜到了女兒的心思,便板起臉,佯怒道:“霜兒!我早已過了,伯約的身子還很虛弱,需要多休息,你怎這不懂事,還拉著他到處跑!”沈秋霜聞言,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得垂頭玩弄衣角,臉已憋得通紅。

    習伯約不願沈秋霜因為自己而受責備,正欲開口替她解釋,便聽沈麗娘“噗哧”一笑,邊笑邊道:“好啦,乖女兒,娘逗你玩呢!”沈秋霜這才明白娘親是故意捉弄自己的,羞憤之下便撲入了她的懷中撒起嬌來。

    習伯約望著她們母女二人其樂融融的樣子,驀地回想起了從前與駱爺爺、瑩兒一起度過的日子,心中又是一陣難過。沈麗娘拍拍女兒的後背,勸道:“好了,別鬧了,不然伯約便要笑話了。”沈秋霜直起身子,道:“娘,我把伯約哥哥也帶來了,您也教他彈琴吧!”

    沈麗娘點點頭,問習伯約道:“你可願學琴?”習伯約本是不願學的,可又不好出言拒絕,隻得苦笑著答應了。沈麗娘便命侍女又去搬來一把琴,兩個孩子就座之後,她問道:“伯約,你從前可曾學過琴?”

    習伯約搖搖頭,答道:“我隻識得字,念過一些書,但並未學過琴。”沈麗娘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從最淺顯的教起吧!”習伯約點點頭。沈麗娘便講道:“‘琴、棋、書、畫’,修身養性之藝,以‘琴’為首,彈琴最是陶冶情操。”習伯約插口道:“這我倒是聽爺爺講過,我爺爺對琴棋書畫頗為精通,隻是沒有教過我。”

    沈麗娘點點頭,續道:“《禮記?樂記》有雲:‘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比音而樂之,及幹戚、羽旄,謂之樂。’音又分五階,即‘宮、商、角、徵、羽’,又與五髒相配,脾應宮,其聲漫而緩;肺應商,其聲促以清;肝應角,其聲呼以長;心應徵,其聲雄以明;腎應羽,其聲沉以細,此即為五音。”

    頓了頓,沈麗娘又道:“樂律有十二調,即‘黃鍾、大呂、太簇、夾鍾、姑洗、仲呂、蕤賓、林鍾、夷則、南呂、姑射、應鍾’,此十二律即為十二種長短不一的律管所發出的聲音,可作正音之用。”

    習伯約資聰慧,雖是一知半解,但卻全都記在了心中。隨後,沈麗娘便為他講解起了其中的奧妙,並不時彈琴加以示範,有時還命沈秋霜代為講解。沈秋霜樂得在習伯約麵前表現,講解得也是頗為細致。

    直至入夜時分,沈麗娘依然是興致昂揚,可是兩個孩子已然疲倦,她也隻得意猶未盡地道:“好了,色已晚,咱們明日再繼續。”習伯約早已耐不住了,沈麗娘完他便急忙點頭道:“是有些晚了,姨娘您趕緊去歇息吧。”

    沈麗娘點點頭,道:“你的身子雖然恢複得差不多了,但依然需要調養,也要好好休息。”完,便領著女兒走了。沈秋霜不忘回頭告別道:“伯約哥哥,霜兒明日再去找你玩!”習伯約笑著答應了,待她們母女二人走後,便也隨著侍女回了廂房。

    躺在榻上,習伯約思來想去,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幾日間,滄海桑田,自己終於知曉了身世,卻失去了兩個陪伴自己成長的至親之人,而自己大難不死之下又被一對身份尊貴的母女所救,世事之奇詭莫過於此了!輾轉反側了半個時辰,方才入睡。

    第二日一早,習伯約尚未醒來,沈秋霜便來了,這次身後卻是跟著兩個侍女,一個端著洗漱之物,另一個端的則是一些精美的點心。習伯約被開門聲驚醒,揉揉朦朧的睡眼定睛一看,見來的是沈秋霜,便要起身。

    沈秋霜道:“伯約哥哥,早啊!阿月,服侍伯約哥哥梳洗更衣。”那個端著洗漱之物的侍女點頭應是,服侍習伯約更衣之後便開始為他梳洗打扮。這倒讓習伯約頗感不自在,從前在棲霞寺中生活時,他每日起來隻是用水胡亂洗把臉,何曾有過此等享受?頓時如坐針氈。

    那個名叫阿月的侍女嘻嘻一笑,道:“公子莫慌,婢子慣常服侍姐,這些對婢子來簡直是易如反掌!”沈秋霜聞言,心中一動,道:“那你日後便跟著伯約哥哥吧,服侍他的起居。”習伯約嚇了一跳,趕忙搖手拒絕道:“多謝秋霜的好意,不過這大可不必!我從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被人服侍我會不習慣的。”

    沈秋霜道:“不會的,日子久了伯約哥哥就會習慣了。”習伯約想了想,道:“可她若是來服侍我了,不就沒人服侍你了嗎?”沈秋霜噗哧一笑,道:“我家中侍女無數,我還會怕無人服侍嗎?”習伯約無言以對,隻得苦笑著答允了。

    梳洗完畢,習伯約站起身回到桌前,沈秋霜拉著他坐下,指著桌上的點心道:“伯約哥哥,我帶來了早飯,咱們一起吃吧!”習伯約一愣,問道:“你還沒吃嗎?”沈秋霜笑道:“是啊!我是特意來陪伯約哥哥一起吃的!”著,拿起一塊點心遞到了習伯約嘴邊。習伯約心中一暖,卻不好意思直接張口咬,用手接過後方才嚐了一口,隻覺入口香甜酥軟,甚是美味,不禁讚道:“真好吃!”

    沈秋霜大喜,道:“這叫‘玫瑰酥’,既然伯約哥哥愛吃那便多吃一些!”著,又拿起兩塊遞給了習伯約,習伯約趕忙道:“你也吃!”沈秋霜點點頭,也吃起來。

    阿月站在一旁,望著自家姐與習伯約親昵的樣子,心道:“看來我要好好服侍這位公子了,姐對他如此關心愛護,不定他日後就是我家的姑爺了。不過,他的模樣倒也俊秀,配得上我家姐,就是不知道品性如何,日後可要心留意。”

    用過早飯,沈秋霜便拉著習伯約出了廂房。兩個孩子來到船頭,隻覺輕風拂麵,望著江岸的景色,心中十分愜意。習伯約見所乘的巨舫乘風而行,正自順江東下,心中一動,問道:“秋霜,咱們這是要去哪?”沈秋霜答道:“回家啊!”習伯約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家在哪呢?”沈秋霜答道:“揚州!這一次是我娘出門有事要辦,我害怕一個人呆在家中沒人陪會悶,便讓娘帶著我一起出來了。”習伯約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的家就是這艘大船呢!”沈秋霜噗哧一笑,道:“哪會有人住在船上的?那樣豈不是比我還悶了!”

    習伯約聽得納悶,道:“你家中有如此多的侍女傭人,如何會悶?難道他們不陪你玩嗎?”沈秋霜麵色一黯,幽幽地道:“除了阿月和阿玉,娘都不許別的仆人接近我,更不許我出去玩,揚州城那繁華,我卻從未有機會逛過!”習伯約聽了,心中頓時升起同病相憐之感。他雖有駱瑩兒這個玩伴,覺難也時常來陪他玩耍,卻從未下過棲霞山,山下的世界是他無比向往的。

    兩個孩子望著江岸,默默無語,一個侍女走至近前,施禮道:“姐,夫人命婢子來喚姐回去,該了。”沈秋霜無奈點頭,與習伯約一起跟隨侍女回了艙中。這次倒沒有去主廳,而是去了艙中的書房。

    書房中,沈麗娘眉頭緊鎖,似在思索著什事情。兩個孩子推門而入,一齊向她問好。沈麗娘收起愁容,問道:“霜兒吃過早飯了嗎?”沈秋霜臉上一紅,低道:“吃……吃過了。”沈麗娘噗哧一笑,不再打趣女兒,吩咐道:“好了,你們快坐下吧!”

    兩個孩子坐下之後,沈麗娘又道:“伯約既然識得字,讀過書,那可曾讀過《禮記》?”習伯約點頭答道:“爺爺曾教我讀過。”沈麗娘點點頭,忽然問道:“‘父之仇,弗於共戴;兄弟之仇,不反兵;交遊之仇,不共國。’這句話是何意?”習伯約聞言一愣,微感詫異,答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殺害父親的仇人,不與他生活在同一片下;若是遇到殺害兄弟的仇人,不可去取兵器,立時便要上前報仇;而殺害朋友夥伴的仇人,不與他生活在同一個國家。”

    沈麗娘滿意一笑,又問道:“《禮記》讀過了,那《春秋》呢?”習伯約答道:“也讀過一遍。”沈麗娘便問道:“《春秋?公羊傳》中有雲:‘父不受誅,子複仇可也。父受誅,子複仇,推刃之道也,複仇不除害。’你可知此話何意?”習伯約聞言,疑心更甚,忖道:“這《春秋》與《禮記》皆是儒家經典,其中高深精妙之處不勝枚舉,為何沈姨娘問我的卻皆是關於報仇的?”他心中雖然疑慮,卻沒有細想,答道:“父親若是蒙冤被害,兒子為父報仇是可以的。若是其罪當誅,子孫為其報仇便會導致雙方不斷地仇殺,雖然報了仇卻不能消除禍害。”

    沈麗娘點點頭,讚道:“伯約年紀便懂得《春秋》、《禮記》中的道理,也可算得上是博學多才了!”習伯約苦笑道:“這些都是爺爺教我的。”沈麗娘道:“你爺爺也定然不是凡人。”習伯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沈麗娘便為兩個孩子講起了《春秋》。由於習伯約已經通讀了《春秋》,遇到一些晦澀難懂的句子,沈麗娘便命他為沈秋霜講解。習伯約便把駱賓王教給自己的全都講了出來,沈秋霜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聽得聚精會神,目光中盡是崇拜之意。

    很快到了午時,沈麗娘領著兩個孩子前往主廳用午飯。

    主廳中,侍女們早已備好了飯菜,正在等待著主人的到來。幾個侍女便抽空閑聊起來,其中一個問道:“阿月姐姐,姐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從江中撈起來的子了吧?”阿月板起臉來教訓道:“莫要亂叫!習公子已經認了夫人為姨娘,日後便也是咱們的主人了,可不許這沒規矩,若是讓夫人聽到,撕了你們的嘴!”那侍女嚇了一跳,趕忙點頭答應了。阿月臉色一轉,笑道:“不過姐對習公子的確是青睞有加,依我看嘛,姐隻怕是動了心了!”這句話頓時便勾起了其他幾個侍女的興致,紛紛詢問起習伯約的相貌品性來。

    這時,沈麗娘領著兩個孩子到了主廳。見侍女們聚在一起喧鬧,沈麗娘頓時便有些不悅,沉聲喝道:“吵吵鬧鬧的像什樣子!”眾侍女慌忙站好,一齊躬身施禮,問好道:“見過夫人!”沈麗娘冷哼一聲,卻也不再出言斥責,徑直領著沈秋霜和習伯約入座了。習伯約跟在沈麗娘身後,見眾侍女皆在偷偷打量著自己,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沈麗娘見習伯約有些拘束,便為他挾了一箸菜,笑道:“伯約,喜歡吃什便和姨娘,姨娘吩咐廚房為你做!”習伯約道:“以前與爺爺相依為命,吃的是粗茶淡飯,也沒什特別愛吃的。”沈秋霜隻覺一陣心酸,插口道:“娘,伯約哥哥昨晚才是第一次吃肉,以後一定讓伯約哥哥多吃肉!”沈麗娘點點頭,道:“伯約,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有什需要盡管,姨娘一定滿足你。”習伯約點點頭。沈麗娘指了指周遭的侍女,道:“你若是想吃什了,隻要吩咐她們便是。”習伯約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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