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花燭映夜盡成空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凜風那個吹 本章:第三十五回 花燭映夜盡成空

    習伯約駕著馬車入了潞洲城,徑直來到了府衙前。

    此行習伯約未著千牛衛的官服,不過守門的衙役見其氣宇軒昂,也不敢怠慢,上前問道:“郎君有何貴幹?”習伯約道:“這位兄弟,我等是來拜見臨淄王的,還請代為通傳!”那衙役一聲“郎君稍待”,便入內通報去了。

    過不多時,李隆基快步而出,見到立於馬車旁的妹妹,笑著上前將其抱起。見到兄長,李持盈雖也高興,但習伯約就在一旁,她可不願像孩子一般被人抱著,便急忙掙脫。李隆基一愣,隻得將妹妹放下,又向習伯約道:“我收到父親傳書,得知是習將軍護送舍妹前來,心知此行必然無事!”習伯約微微一笑,李持盈道:“三哥,這一路上我們遇見到了不少賊人,都被習將軍打跑了”李隆基聞言歎道:“如今豺狼當道,百姓不得安寧,奸徒匪類自然猖獗。”罷,他搖搖頭,拉著妹妹,將習伯約請入了府衙的後堂。

    眾人坐定,李隆基道:“習將軍,這一路舟車勞頓,恐怕你也累了,不如先去館舍歇息,晚間我在府中設宴,咱們一醉方休!”習伯約點點頭,李持盈急忙道:“三哥,我也累了,去何處休息?”李隆基道:“你先隨我去見一個人!”李持盈雖是不願,卻隻得嘟起嘴點點頭。

    且習伯約隨著一個衙役到得館舍,未作停歇便即離去。他曾自司馬承禎口中得知,當年母親的遺言便是教自己持著這半塊玉佩去尋找助自己報仇之人。隻是下如此之大,他又毫無頭緒,隻得先探查這塊玉佩的來曆。

    如今李敬業兵敗身死已有近二十年,習伯約也不怕會因這半塊玉佩而暴露身份,便去求教了泥涅師。泥涅師並不知曉,習伯約隻得又去問王登白。王登白雖也不知這半塊玉佩是何來曆,不過卻認得個玉器的行家!此人乃是王家的一位老總管,青年時便已接掌王家的玉石生意,不過幾年前王登白之父已準其回鄉頤養年,如今是否尚在人世,王登白也不清楚。習伯約聽了,本已不抱希望,隻是那老總管的家鄉正是潞洲,如今他既然來了,便打算去碰碰運氣。

    潞洲城中亦有王家的商鋪,掛著的旗幟皆畫著王家的圖案,極好辨認。習伯約在城中走了半盞茶的工夫,便即找到。走入其中,習伯約喚來掌櫃,拿出王芷蘭所贈的那塊木牌,道:“我是你家姐的朋友,此行是來拜訪一位住在這潞洲城中的老掌櫃,你可知他住在城中何處?”掌櫃見了木牌,急忙恭敬行禮,道:“公子,我家姐如今便在城中,可要為公子通傳?”

    習伯約聞言一愣,他沒想到王芷蘭也在,隻得道:“不必驚動你家姐,隻需告訴我那老掌櫃住在何處便可!”掌櫃點點頭,道:“公子所的應該是人的叔祖,他就住在城南的杏花巷。”習伯約道一聲謝,便即快步而去。

    尋到那老掌櫃的住處,習伯約將來意講明,拿出了那半塊玉佩。老掌櫃見了,驚道:“公子自何處得來的這塊玉佩?”習伯約道:“這玉佩莫非有大來頭?”老掌櫃道:“這塊玉佩乃是我家老主人的!”習伯約不禁一愣,暗道:“王家家主的玉佩,怎會到了我娘手中?”忽然渾身一震,心道:“難道娘要我找的幫手便是太原王家?”想到王家曾與幽冥宮有瓜葛,顯然有所圖謀,習伯約不禁更信了幾分。

    老掌櫃不知習伯約心中所想,續道:“老主人有個女兒,嫁給了晉王李治,老主人便將這塊龍形玉佩送給了姐,後來晉王當真做了太子,又登基為帝。”習伯約聞言一愣,暗道:“這玉佩是王皇後的?”他心知自己恐怕猜錯了。

    老掌櫃又道:“後來之事想必你也知道,姐不得大帝寵愛,不僅被廢,更慘死宮中,這玉佩便不知下落了。”老掌櫃罷,忽然麵露戒備之色,問道:“兄弟是何身份,又怎會有這半塊玉佩?”習伯約急忙道:“老人家莫慌,在下並無歹意,這半塊玉佩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老掌櫃稍稍安心,接過那半塊玉佩,喃喃地道:“這玉佩怎會斷了?”習伯約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了。”

    離了老掌櫃的家,習伯約便回了館舍。如今他雖然知曉了那半塊玉佩的來曆,卻是更加迷惑。

    未過多時,便有一位李隆基府上的下人來請習伯約去赴宴。習伯約隨著那人來到李隆基府中,李隆基兄妹已在前廳之中等候。三人坐定,下人端上酒菜,李隆基端起酒杯道:“習兄,今日咱們一醉方休!”習伯約端起酒杯,二人正欲一飲而盡,李持盈卻道:“我也要喝!”罷,徑自倒了一杯酒端起。

    習伯約雖是張昌宗的義弟,卻是心係下、憂國憂民,是以李隆基便打算借此機會與習伯約談論治國之道,李持盈卻執意相陪,李隆基隻得答應。

    李持盈向來乖巧,從未飲過酒,此刻害怕兄長阻攔,一口便將杯中酒飲盡,卻隻覺口中、腹中如同火焚,一時間涕淚齊流,不住幹咳,難受之極。習伯約忍不住笑了出來,李隆基亦是哭笑不得,以絲帕為妹妹擦去麵上的汙穢,板起臉教訓道:“誰準你喝酒了?自討苦吃!”

    在習伯約麵前出此大醜,李持盈羞得滿麵通紅,也無顏再留下,站起身來便跑了。李隆基望著跑遠的李持盈,搖頭苦笑道:“我這妹妹向來沉靜,可這一次來了,卻變得活潑頑皮,當真怪哉!”頓了頓,又問習伯約道:“習兄可知是為何?”習伯約道:“縣主年幼,脾性自然會變,殿下不必奇怪。”李隆基點點頭。

    二人飲酒談,習伯約問道:“殿下為何離了神都,到這潞洲來做官?”李隆基道:“如今朝中紛亂,所以我才想來此避禍。”習伯約已明其意,讚道:“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殿下倒是好智謀!”李隆基道:“隻是我離了神都,卻不能看顧瑩兒了,隻能拜托習兄了。”習伯約道:“殿下放心,瑩兒便如同是我的妹妹,我一定護得她周全。”

    過了半個時辰,二人皆有幾分醉意,李隆基忽然向一旁的下人道:“去請王妃來!”一個侍女領命而去。習伯約聞言一愕,問道:“你已結親了?”李隆基又飲一杯,苦笑道:“不瞞習兄,我自幼時便喜歡瑩兒,可是婚姻大事,卻也須依從父命,不得自主。”罷,歎息不已。

    習伯約不禁生出同病相憐之感,李裹兒與武崇訓的婚,自己同樣是無能為力!氣悶之下,習伯約端起酒壺,痛飲起來。李隆基哈哈大笑,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將府中的酒盡數拿來!”

    隻過片刻,下人便抱來數壇美酒。習伯約與李隆基各自抱起一壇酒,仰頭喝起來。須臾,習伯約便已喝光了一壇,他將空的酒壇摔個粉碎,高聲道:“殿下,我已喝完一壇了!”李隆基聽了,死命將壇中酒灌入口中,酒水自嘴邊流下,已將前襟打濕。

    便在此際,一個錦衣美婦緩步走來,見狀不禁怔住。兩旁侍立的下人一齊向那美婦行禮,習伯約與李隆基隻顧飲酒,尚未察覺,那美婦愣了片刻,才喚道:“夫君!”李隆基聞言,急忙放下酒壇,而習伯約聽了這聲音,竟自怔住。酒水仍然自壇中湧出,灌入了他的鼻中,嗆得他放下酒壇,猛烈咳嗽起來。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習兄,這位便是拙荊。”又將美婦拉至身旁,指著習伯約道:“這位習兄乃是我大大佩服之人!”適才有酒壇擋著,那美婦未看到習伯約的臉,此刻見了,忍不住驚呼一聲,愣在當場。

    習伯約暗歎一聲,施禮道:“見過王妃。”那美婦聽了,嬌軀一顫,淚水不覺湧出。李隆基望見美婦麵上淚水,笑道:“咦,你怎哭了?”罷,忽然身子一軟,倒在美婦懷中,便即不省人事。他喝了太多的酒,此刻竟然醉倒了。美婦慌忙抹去眼角的淚水,沉聲道:“扶三郎回房休息!”自有下人扶著李隆基去了。

    美婦屏退廳中下人,坐下來凝望著習伯約,半晌才道:“咱們又見麵了!”習伯約暗歎一聲,道:“自揚州一別,已有四年了吧!”美婦道:“其實,兩年前咱們曾經見過,隻是當時你昏迷不醒,不知道罷了!”習伯約聞言一愣,繼而驚呼道:“原來當年救我的是你!”

    這美婦不是別人,正是王家的大姐王芷蘭。

    王芷蘭淒然一笑,道:“我日日夜夜盼著能與你相見,未料到卻是這般場麵。”習伯約隻能苦笑。王芷蘭又道:“父親覺得臨淄王具帝王之相,所以一直盼我嫁他,可是我另有所愛,自然不願!”習伯約知她所愛之人便是自己,心中更覺愧疚。王芷蘭續道:“當年你奄奄一息,我求父親救你,父親便迫我答應與臨淄王的婚事。”罷,王芷蘭低歎一聲。

    習伯約聞言,不禁呆了!當年王家家主親自將他送至盧照鄰處求醫,他一直想不通其中緣由,現今方才明白。他自覺愧對王芷蘭,是以才不願與其相見,如今得知她為了救自己,竟甘願受犧牲自己,更覺今生無以為報。

    激動之下,習伯約竟跪了下來,向王芷蘭磕了三個頭。王芷蘭呆了一呆,也未阻攔,笑道:“我救你可非是為了讓你給我磕頭。”習伯約無言以對,隻得站起身來,重又坐下。忽然想起那塊木牌,便掏出來遞給王芷蘭,道:“王……妃娘娘,這信物太過貴重,如今該當物歸原主了。”想起當年將這塊木牌交給習伯約時的情形,王芷蘭不禁更是難過,淚水再次湧出,伸手去接時,便趁機握住了習伯約的手。她握得極緊,好似擔心習伯約會憑空消失一般。

    觸到王芷蘭的柔荑,習伯約心中不由得一蕩,忽然想起王芷蘭已是他人婦,急忙用力掙脫,收回手來,起身道:“王妃娘娘,在下不勝酒力,先行告辭!”罷,便轉身而去。王芷蘭急忙喚道:“賊!”習伯約聞言,不由得放緩了腳步,卻終究沒有轉過身來,大步而去。

    望著習伯約遠去的背影,王芷蘭心如死灰,舉起桌上的酒壇,仰頭痛飲起來。

    習伯約回到館舍,自也無心睡眠,第二日一早便即前往府衙向李隆基辭行,隻是李隆基昨夜喝得酩酊大醉,此刻仍在榻上酣睡,尚未來到府衙。習伯約不敢再去李隆基的府第,便在府衙中等候。到得午時,李隆基方才姍姍而來。

    李隆基自衙役口中得知習伯約已等了自己半日,見到他不禁笑道:“習兄真是好酒量!我醉到適才方才醒轉,昨晚招待不周,還請見諒。”習伯約本有些心虛,見李隆基毫無不快,方才安心,道:“殿下,我打算即刻返回神都,所以才來向殿下辭行。”李隆基聞言一愣,卻也知李裹兒不日便將出嫁,習伯約自然無心留在潞洲,便點點頭,道:“那我預祝習兄一路順風。”又拍拍習伯約的肩膀,叮囑道:“回到神都後,切勿意氣用事!須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習伯約點點頭,向李隆基一抱拳,便要邁步離去,李隆基卻忽然拉住習伯約,輕聲問道:“習兄從前便認識拙荊?”習伯約心中一驚,想了想,答道:“我家與太原王家有交情,我又與王妃的兄長是至交好友,所以也與王妃娘娘有過數麵之緣。”李隆基似是不疑有他,點頭笑笑,也向習伯約一抱拳,習伯約委實是一刻也不願再留,離了府衙後,買了一匹快馬便即出城向南而去。

    此番沒了累贅,習伯約快馬疾馳,二日便趕回了神都。再過七日,李裹兒與武崇訓便將成婚,武則命洛陽城中各家各戶張燈結彩,以示祝賀,定鼎門大街兩側每隔一丈便立一個火盆,晝夜不滅,將周遭的樹都烤得焦了。

    習伯約見此情景,不禁心亂如麻,向李旦複命後,便即趕往宮中。入得端門,卻發覺武崇訓負手立於不遠處,登時怒火上湧。武崇訓自然也瞧見了習伯約,二人對視片刻,習伯約忽然邁開大步,繼續前行。

    武崇訓卻隻是冷笑,待習伯約自身前走過,方才道:“習將軍,我已等候你多日了,可否借一步話?”習伯約不禁一愣,回首問道:“你我有何可的?”二人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又怎會有話可。武崇訓道:“你我之間自然無甚可的,不過嘛,”他頓了頓,冷笑道:“聽聞我家有個侍女是你的故交好友?”習伯約心中一驚,道:“是又如何?”武崇訓道:“是你便隨我來!”罷,當先而去。習伯約不知他弄何玄虛,隻得跟上。

    武崇訓引著習伯約,一路來到皇城的僻靜處,冷笑道:“你的膽子倒是不,你不怕我埋伏人手,在此殺了你?”習伯約嗤笑不語,如今神秀已隨磨延啜去了草原,整座洛陽城中已無人能傷他。

    見嚇不到習伯約,武崇訓有些羞惱,冷聲問道:“你那兒時的好朋友,是叫駱瑩兒吧?”習伯約默然不答,武崇訓冷笑一聲,又道:“我聽聞習將軍的好朋友竟是我家中的下人,迫不及待去拜會,立時被她那嬌俏模樣迷住了,忍不住想要好好憐愛她一番!”習伯約聽了,氣得目眥欲裂,怒吼一聲便要衝上。

    武崇訓也是當真怕他發狂之下傷了自己,急忙抬手道:“且慢!且慢!習將軍的朋友,我豈敢無禮?”習伯約怒目瞪視著武崇訓,他若再吐汙言穢語,絕不饒恕。武崇訓道:“習將軍息怒!她那般好樣貌,做下人豈不可惜?我恰巧缺個侍妾,她再合適不過了!”習伯約怒道:“你若敢動她一根毫發,我便要你的命!”這一次武崇訓卻是不怕了,冷哼一聲道:“你武藝高強,我不是對手,不過你要知道,駱瑩兒是我家中的下人,我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到時候你縱使殺了我也救不活她,對不對?”

    習伯約心知此言在理,隻得問道:“那你待怎樣?”武崇訓道:“你該知我最愛的便是安樂,隻要你答應我日後不再與安樂相見,我也向你保證,絕不去招惹你那位好朋友,怎樣?”習伯約心中波瀾頓起,李裹兒與駱瑩兒皆是他心愛之人,卻教他如何抉擇?武崇訓望著習伯約,心中亦是緊張之極,隻盼他快快答應。

    想到兒時與駱瑩兒一起玩耍的情景,習伯約卻又不禁想起了沈秋霜,登時有了決定,沉聲道:“好……我答應你!”武崇訓不禁長出一口氣,高聲道:“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還望習將軍莫要反悔!”習伯約冷聲道:“記住,瑩兒若有何損傷,你父縱然是王老子我也會殺了你!”武崇訓忙道:“你放心,有了裹兒,我又豈會看得上其他女子?”習伯約聽得心中大痛,不願再與武崇訓多言,轉身而去。

    到迎仙宮中見過義兄,習伯約將適才之事了,張昌宗也不禁暗歎一聲,心道:“事已至此,恐怕他當真是與裹兒無緣吧!”便著意安慰習伯約,又領著他到城外散心。可惜習伯約已是心如死灰,張昌宗也無能為力。見到城中慶賀的景象,習伯約更是心如刀割,而後幾日索性留在張昌宗的府中,再不出來。

    李裹兒也得知習伯約回了神都,可等了幾日卻不見他來東宮與自己相會,不禁好生費解,心道:“他離去之前,我們不是已然言歸於好了嗎?難道還是氣我嫁與旁人?”隻得趕往張昌宗的府第,打算親自問個明白。

    未過多時,便即趕到。張安將李裹兒迎入前廳,便去通報,回來時卻是麵露難色,道:“郡主,習公子…………”李裹兒見他吞吞吐吐的,心中不禁一驚,忙問道:“他什?”張安道:“習公子……不願見你。”李裹兒麵色大變,喝道:“胡!胡!他怎會不願見我?定是你這奴才胡!”張安急忙道:“人不敢胡啊!”李裹兒不願與張安廢話,命他引自己去習伯約的臥房。

    二人一路來到習伯約的臥房,卻見房中空蕩蕩的,哪有人?習伯約一直將赤炎刃放在案上,李裹兒見了,心知此間必是習伯約的臥房無疑,登時急了,喝道:“你這奴才找死!”著,拿起赤炎刃便向張安砍去。張安不禁嚇了一跳,好在赤炎刃極為沉重,李裹兒即便是以雙手揮舞也極為吃力,張安方才輕易避過。

    見桌上有一張紙,張安心中一動,急忙指向桌上道:“郡主!郡主!那莫非習公子留給你的書函?你先看一看再砍我不遲。”李裹兒放下赤炎刃,將那張紙拿起來看了看,竟然哭了出來。張安見狀,急忙遠遠退開,唯恐李裹兒一怒之下又用兵刃來砍自己。

    李裹兒哭了片刻,忽然快步而去,張安不敢怠慢,在她身後跟著。直至李裹兒一路出了鄴國公府,張安方才長出一口氣。

    且習伯約遣走張安,卻知李裹兒不會罷休,必會闖進來見自己,隻得留書一封,將原因了,而後逾牆而去。在邙山之上枯坐二日,想到這二日李裹兒心恐怕也極悲傷,習伯約更覺難過。他屈指一算,今日正是李裹兒出嫁之日!不由自主便下了山,回到洛陽城中。

    一路回到張昌宗的府門前,迎客的廝見了習伯約,卻道:“習公子,有貴客在府中恭候多時了。”習伯約來到前廳之中,隻見一個嫵媚婦人坐於其中,卻是上官婉兒。習伯約一愣,心道:“她來作甚?”再看時,卻發覺上官婉兒麵上盡是悲傷之色,他不禁更是納悶。

    上官婉兒見了習伯約,站起身來喝道:“你子害死了我的徒兒!”習伯約聞言皺皺眉,繼而大驚失色,顫聲問道:“你的徒兒……可是瑩兒?”上官婉兒點點頭,淚水已流了下來,哭道:“不是她又是誰!”習伯約登時目瞪口呆,過得半晌,才喃喃問道:“你是……瑩兒死了?”上官婉兒此刻已止了哭泣,點點頭道:“正是!”

    習伯約忽然痛哭流涕,喝道:“胡!你胡!瑩兒好好的,怎會死了?”上官婉兒嚇了一跳,道:“我,我何必騙你!瑩兒如今已葬在城外,不信你隨我去瞧!”習伯約點點頭,二人來到府外,登上了上官婉兒的馬車。

    馬車一路駛向城外,二人坐於車中,上官婉兒見習伯約滿麵悲痛之色,憐惜之心大起,忍不住要將其攬入懷中安慰。習伯約一時不察,竟真的被上官婉兒緊緊摟住,待他感受到上官婉兒胸前的溫熱,方才驚醒,急忙掙脫開來。

    這車內地方不大,適才他心中悲痛,未曾注意,如今心思一亂,登時發覺車內彌漫的盡是上官婉兒身上的香氣,不禁想起了那夜在山洞之中,上官婉兒撲入自己懷中時的情形,一時間隻覺熱血沸騰。忽然想到瑩兒現今屍骨未寒,自己竟然還能生出齷齪心思,習伯約真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幾個耳光。

    上官婉兒苦笑不已,歎道:“我對你從無惡意,你又何必避我如蛇蠍?”習伯約想了想,也不願傷她的心,便道:“你是瑩兒的師父,那便是我的長輩!我豈敢不敬?況且你家世代書香,你怎可如此……放蕩。”上官婉兒聽了,卻是激動不已,冷笑道:“我的父親祖父皆是一心為國的正人君子,可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家破人亡!”習伯約無言以對,二人誰也未再話。

    又過片刻,馬車出了洛陽城,習伯約忽然心生疑竇,忖道:“莫非瑩兒安然無恙,這是武崇訓仍不放心,所以才教上官婉兒來將我騙去城外的?”卻又覺沒有必要,畢竟自己已答應了武崇訓。不過他心有了這個念頭,還是忍不住問道:“瑩兒真的死了?”上官婉兒苦笑道:“你還不信嗎?且隨我來便是,你武藝高強,我也害不得你。”習伯約點點頭,不再多言。

    馬車又行片刻,來到城郊的墳地。上官婉兒引著習伯約來到一座墳前,習伯約望見墓碑之上的名字,登時大哭起來。上官婉兒歎息一聲,道:“如今你可信了?若是還不信那便將她的墓掘開,看一看她的屍首。”習伯約哽咽著問道:“瑩兒是誰害死的?”上官婉兒猶豫片刻,答道:“我……我也隻是聽聞,是高陽郡王欲與瑩兒歡好,瑩兒不從,高陽郡王一怒之下便將瑩兒害了!”習伯約聽罷,仰長嘯一聲,哭得更加厲害。

    上官婉兒似乎有些害怕,拍拍習伯約的肩頭道:“將軍,還請節哀。”便快步而去。

    到得晚間,定鼎門大街之上燈火輝煌,城中的百姓紛紛湧向津橋。

    武崇訓在重光門前行親迎禮,作催妝詩,李裹兒方才乘著婚車而出。武崇訓騎馬在前,引著李裹兒的婚車前行,李旦領著李成器、李重俊於津橋上障車。武崇訓大捐金帛,更將酒食贈於道旁圍觀的百姓,方得引著婚車歸於津橋南的梁王府。

    此刻的梁王府中已是高朋滿座,大周皇帝武則親自前來觀禮,朝中的權貴也盡皆前來祝賀。武則自然是坐於主位,左首便是太子李顯、梁王武三思、國公張易之、鄴國公張昌宗及朝中公卿,右首則是太子妃韋氏、太平公主、梁王妃及各公卿的夫人。

    武崇訓引著李裹兒踏入門中,武三思則與夫人自便門而出,又自正門而入,以躝新婦跡。武崇訓與李裹兒立於院中,眾人紛紛稱讚,武三思大喜之下便請大家作詩以頌揚。

    在座諸人中,不乏宰相李嶠、蘇味道以及杜審言、崔融、詩人宋之問等七步成詩之人,眾人便一人一句,共同作了一首《安樂郡主花燭行》:

    “青宮朱邸翊皇闈,玉葉瓊蕤發紫微。

    姬薑本來舅甥國,卜筮俱道鳳凰飛。

    星昴殷冬獻吉日,夭桃穠李遙相匹。

    鸞車鳳傳王子來,龍樓月殿孫出。

    平台火樹連上陽,紫炬紅輪十二行。

    丹爐飛鐵馳炎焰,炎霞爍電吐明光。

    綠紺幰紛如霧,節鼓清笳前啟路。

    城隅靡靡稍東還,橋上鱗鱗轉南渡。

    五方觀者聚中京,四合塵煙漲洛城。

    商女香車珠結網,人寶馬玉繁纓。

    百壺淥酒千斤肉,大道連延障錦軸。

    先祝聖人壽萬年,複禱宜家承百祿。

    珊瑚刻盤青玉尊,因之假道入梁園。

    梁園山竹凝雲漢,仰望高樓在半。

    翠幕蘭堂蘇合薰,珠簾掛戶水波紋。

    別起芙蓉織成帳,金縷鴛鴦兩相向。

    罽茵飾地承雕履,花燭分階移錦帳。

    織女西垂隱燭台,雙童連縷合歡杯。

    藹藹綺庭嬪從列,娥娥紅粉扇中開。

    黃金兩印雙花綬,富貴婚姻古無有。

    清歌棠棣美王姬,流化邦人正夫婦。”

    詩成,眾人皆哈哈大笑,喜不自勝,武則更命人自宮中取來當年高昌國進貢的一個屏風,將此詩題於其上,贈給了武崇訓與李裹兒以示祝賀。

    而後便輪到新郎作卻扇詩了。此詩可由親友代勞,亦可由新郎親自來作,武崇訓有心在李裹兒及一眾賓客麵前展露文采,自然不願旁人相助。

    便在武崇訓皺眉思索之際,忽有一人驚呼一聲,眾人見其指向半空,紛紛抬頭望去,隻見一道人影自遠方的屋頂之上飛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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