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七月新番 本章:第1017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攝政二年,十月中旬,廣陽郡南部,奔流不息的易水南岸,韓信正沿著這條河流巡視。

    雖然已至正午,但天氣依然陰森森的,風不斷從北方吹來,讓韓信感受到了燕地的寒意,腦中不由想起了一首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過去要是有人敢隨便念這句話,形同反詩,要被抓捕詢問的。

    可現如今,這天下名為大秦,連皇帝都沒了,大家暗地都說,真正的皇帝其實是夏公,畢竟他已經不再稱“代天子攝政”,而成了“代天攝政”,昔日荊軻刺秦的事,也可以聊一聊了。

    “當年荊軻,便是在此與燕太子丹訣別南下的?”

    屬下中有燕地降士稟道“然,太子及賓客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時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歌後,複為羽聲伉慨,士皆嗔目,發盡指冠,而荊軻就車而去,再無還顧。“

    時隔多年,說起此事,燕地人都有些抱憾,一邊遺憾荊軻失手,一邊埋怨因為他刺秦的關係,燕國遭到了狠狠報複!至今元氣未複。

    但韓信卻搖頭道“邦無良將,卻將國運寄托在刺客手的匕首上,燕活該滅亡!”

    而今日要渡過易水的,不是絕境隻能放手一搏的荊軻,而是挾滅趙之功,要北上一統冀州的天下名將,淮安侯韓信!

    淮安侯,這就是韓信從關內侯升徹侯後的新封號,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列侯們都請以家鄉為封,哪怕戶邑少一點也無所謂,韓信也不例外,但黑夫卻以“陰者不吉”為由,改淮陰為淮安,遂為韓信侯名。

    夏公的策命發來後,除了韓信為徹侯外,他軍中大小將尉也皆得封賞升爵,軍中將士皆大喜,按捺著立刻回鄉報恩報怨的心思,韓信明白,自己的戰爭,還沒結束。

    易水北麵,是一道綿延上百,看也看不到盡頭的夯土牆,它擋住了韓信的視線,讓他沒法將燕地一目而盡,這就是燕國的南長城——易水長城。

    這道長城始建於一百年前,那時候的中山國正強,多次與燕國交戰,乘著燕國子之之亂,中山王派兵奪取燕國南境城池十餘,占領其疆土方圓百,同時還掠取了燕國許多財物禮器,於是燕國便在易水北岸築長城,以拱衛其下都。

    到了後來,這長城,又成了防禦趙、秦的邊境。

    它對韓信來說不是阻礙,且不說,秦始皇帝滅燕後,已派人拆了一部分,防禦功能大減。就說先前在山郡響應夏公的陳勝,在被李左車擊敗後,便是退走到這一帶,又配合韓信奪取巨鹿郡的。

    眼下陳勝成了韓信的前鋒,以燕下都臨易為基地,北上攻取了涿縣,與代王韓廣的軍隊交過幾次火,互有勝負。但陳勝派人來稟報,說已難以再繼續北進,因為上個月來,有大量匈奴騎兵從上穀南下,陳勝手下的山殘兵,絕非其敵手……

    韓信一年多前雖曾奉命去上郡防禦匈奴,但冒頓很狡猾,大掠新秦中和邊塞後,見韓信軍至,遂退走到陰山下的王庭處,未曾與之交戰,所以匈奴人,是新穎而陌生的敵人。

    即將進入的燕代地區,也是全新的戰場。

    但有一個人,卻十分了解匈奴虛實,且長於代地,更是連韓信也十分欣賞的良將之材……

    他回過頭,對都尉趙衍道

    “將李左車帶來,我要與他在這易水畔對飲。”

    ……

    李左車被帶來時,、韓信大概是做了侯爺後,心態不同了,此刻表現得十分禮賢下士,東鄉坐,西鄉對,對李左車長拜作揖,竟以師事之。

    “韓將軍這是作甚?”

    如此熱情,這倒是讓李左車有些不適,他這數月來憔悴了許多,脖子上,甚至多了一塊深深的疤痕……

    這是他曾自刎留下的印記,九月份,就在黑夫剛剛滅楚之際,李左車還在邯鄲艱難抵禦韓信,他甚至帶著從太原一路帶過來的殘趙三萬之軍,擊敗了秦軍的進攻,但誰料,對麵根本不是韓信……

    韓信已自帶輕兵取道濟北、河間,襲破巨鹿,虜趙王歇,又讓趙王歇寫信勸降李左車,承諾不戮一人。

    得知巨鹿被破,自家大王也成了俘虜,邯鄲剩下的三萬趙卒士氣低落,李左車則哀歎數聲後,下令部屬投降,他自己則試圖自刎,被部下死命攔住,隻割破了皮。

    那之後,他便一直被軟禁,每日魚肉不絕,隻是李左車不欲食,經常是被強灌些湯水,勉強續命,人變得清瘦不已,風一吹就搖搖晃晃,韓信倒是對其彬彬有禮,此番北上燕地,也帶上了他。

    眼下韓信便道“信欲北攻燕,西取代,以得全冀之功,但不瞞廣武君,因為分兵駐守各處,韓信手下,能靈活調用的,不過三萬之卒,車騎更是盡數被夏公南調,以吾之眾,對代、胡之兵,廣武君可有破虜之策?”

    李左車辭謝道“仆聞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今我已是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

    韓信卻搖頭道“韓信自從獨自領兵以來,天下兵家,隻佩服三人。”

    “其一是夏公,真乃兵權謀之翹楚;其二是王賁,並重權謀、形勢;第三便是廣武君了,單論兵形勢,若是讓我與你換一下所率兵卒,我恐怕早已為君所擒。”

    這話倒是謙遜,覺得自己能勝過李左車,靠的是強大的國力和以眾淩寡。

    當然,韓信覺得,若二人兵力相當……

    當然還是自己能贏!

    “更何況,君之大父,趙武安君李牧,曾在雁門大破匈奴,廣武君澤長於代地,與胡瀕臨,當頗知代、胡甲兵虛實才對。”

    話說到這份上,見李左車還在沉吟,似仍有顧慮,韓信便道“我倒是有一疑問,君在太原,在山,都以絕境之兵,全須全尾而退,但在邯鄲時,分明已擊敗了我設在城外的疑兵,大可向北退往山,為何卻放棄繼續作戰,下令投降?”

    觀李左車下令士卒投降後的自刎之舉,絕非貪生怕死,或者是因為趙王歇被俘後,覺得趙已必亡,心灰意冷?

    李左車飲下一盞溫過的酒,今日也終於說了實話“其實,促使我下令士卒投降的,不是趙王的勸降信,而是韓廣引匈奴入代的消息……”

    他說起了許多年前的一件往事“韓將軍當知,我因大父之事,一直隱居在代地,當時代郡人民間皆暗暗祭奠吾大父,並非因為他數卻秦軍的事,而是在雁門大破匈奴,保住代北平安的事。”

    “原本那些祭祀,秦吏是嚴令製止的,甚至連連搗毀了幾座祠堂,直到秦始皇三十年時,卻來了一份詔令……”

    至今李左車仍記得那篇詔令的內容

    “夫振刷靡夷,掃迅風塵,尊天子而攘戎狄,執朱旗而平戎庭者,賢能之略也。氣有前往,義無反顧,異域赴而如歸,三族坑而不悔者,國士之勇也。”

    “自平王東遷,南夷與北狄交,中國不絕若線,能尊王攘夷、禦戎狄交侵、為諸夏開疆拓土者,功莫大於五人曰管夷吾,曰由餘,曰司馬錯,曰秦開……”

    “曰李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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