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快步走到康隆基身前，卻見康隆基抬了下手，示意周安別話。

    他又抓住了周安的手，順著廊道向東走，沒走幾步又略微回頭了一句，道：“不用你們跟著。”

    “是，太公爺。”後麵跟著的幾個太監，同時領命。

    康隆基是手背向上，拉著周安的手。

    周安便順勢攙扶著他，躬身步跟在他身邊。

    “太公爺，的……”周安又忍不住開口。

    “安子啊，你的心，咱家懂……”康隆基打斷了周安的話，感歎著道，“咱家希望你將來，也能如今日一樣，以江山社稷為重，其他皆要輕之，其實……咱家很慶幸，你今日所做之事，讓咱家安心了不少，有你在，等咱家去了，聖上這邊的壓力，也能輕一些……”

    周安能明白康隆基這段話的意思，他不僅僅沒怪罪周安，反而……似乎更欣慰。

    江山社稷為重，其他皆輕。

    周安做到了。

    康隆基希望，周安將來也如此。

    周安卻並不欣喜。

    心反而不是滋味。

    他覺得自己愧對了康隆基，愧對了這個老人，他隻是在大義上沒錯，其他，皆錯了，不該這樣對康隆基，就算康隆基為了東乾江山肯於付出，那得應該是他主動，而不是周安突然提起。

    “咱家幼時便淨身入宮，到如今，也有九十餘年了，曾是明宗皇帝的伴讀，明宗皇帝登基後，咱家便成了總管，明宗皇帝是英年早逝，四十有餘便去了，之後是宣宗皇帝登基，其實咱家當年並不喜歡宣宗皇帝，他是明君，卻過於古板了些，但咱家是做奴才的，咱家不能以個人喜好而決定該做什，不能做什……”

    康隆基拉著周安的手，一直在走，一直在。

    絮絮叨叨的，他在一些曾經的事。

    甚至一些不能的事，他也了，比如，他從一開始便不喜歡很有能力的宣宗皇帝。

    “咱家也曾做過錯事，宣宗駕崩後，本應該是由雲盛太子繼任皇位，作為宣宗皇帝的長子，雲盛太子自出生，便被立為皇太子，足足有近五十年……但他並不好學，甚至犯下過大錯，那些醜事咱家便不了，咱家不喜歡他，也不覺得，他會是一個好皇帝……比起他來，孝敦皇後極具才能，宣宗皇帝在晚年時，已經沒精力處理國事了，是孝敦皇後代其操持……她有帝王之相！所以，咱家便輔佐她登基為帝……”

    “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家卻辜負了宣宗皇帝所托，咱家知道自己錯了，但咱家無愧於心……”

    康隆基現在真是什都敢。

    或許是因為，他命不久矣，他想要傾訴。

    一些事在他心憋了一輩子，他想要出來。

    周安一直都在聽康隆基，始終未插言。

    兩人一直走到乾武宮最東邊的一座湖邊，此時是寒冬，那湖自然是凍住了，康隆基依舊在與周安曾經的一些事。

    他到了明宗皇帝。

    到了宣宗皇帝。

    也了神都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