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沿平整的石板路向前駛去。

    趙破奴在前麵駕車，我和徐樂坐在車廂。徐樂，我聽。

    “……‘閭’是尋常人居住的區域，區域四周的牆稱之為‘’，‘閭’是指進出牆的門，所以才稱作‘閭’。閭每一條街設有一座亭房，設亭長一名，曹史曹吏若幹，用以維持治安。‘國宅’為王侯貴族和朝中重臣居住的區域，其防護遠超閭，不僅每條街設有亭房，就是每座進出的門也都設有亭房……”

    “這不就和我大朝的城市管理有些類似？”聽著徐樂的講述，我心想。不同的是，我大朝一片區域才設一個派出所，並且區域四周也沒有圍牆。至於“閭”和“國宅”，無非就是大朝之外一些國家對貧民區和富人區的劃分。

    “……每一閭都設有市集。最熱鬧的要屬橫門市集，但要物品的精致和貴重，還得是國宅的宮市。宮市我從來沒去過，隻是聽宮的一些東西都在國宅市集上采買，宮的東西有時候也會拿到國宅市集上售賣。宮市的名字據就是由此而來。”

    一個外地人能對長安城如此了解，不呆很長一段時間是根本無法做到的。

    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徐樂道：“我雖然不是出身大富之家，但供我一輩子衣食無憂家還是可以做到的。可身為一個男人，誰願意無名一生？誰不想博取一番功名？”

    到這，徐樂臉上泛起了苦笑，“可有我這種想法的不止我一個，各國、各郡縣湧進長安城的人不知凡幾，都有，我又算什……不瞞主公，來到長安城這大半年，我連國宅都沒進去過一次。這一次我也是破釜沉舟，下定了進牢獄的決心闖進來的。我早就想好了，主公要是不收留我，等我從牢出來，我就返回故，從此再不踏進長安城一步。”

    “北漂”兩個字立刻出現在我腦海中。

    “你是從哪知道我的？”我問。

    徐樂道：“今日一早恰巧從亭房外路過，就看到亭房外貼著一張榜文，一些人圍在那看榜。榜上寫的是丞相府招收識字的人在長安城教人唱曲，每工錢四錢。我對錢不感興趣，就在那聽人議論，聽到了眾人對主公的誇讚和主公的名諱，我這才起了念頭。”

    “長安城國宅不止一處，你又是怎找到我的？”

    徐樂嘿嘿一笑，“使了一點錢。隻要不進國宅，那些吏什都肯。”

    看來這個徐樂不是迂腐之人，懂得變通。

    反正閑來無事，我決定考校徐樂一番，看看他和亂靈兒的那個徐樂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我將這輛正在行駛的馬車被人當作轀輬車，以及有朝臣今內朝時乘坐這種馬車的事情向徐樂講了一遍，然後問徐樂，“這件事情你怎看？”

    徐樂一笑道：“我想朝臣乘坐轀輬車，應該是皇上的授意。”

    我沒有話，等著徐樂往下。

    “轀輬車最早是用作臥車，隻是因為始皇帝駕崩之後，李斯將始皇帝屍身藏於轀輬車秘不發喪，被後人視為不祥，這才將轀輬車用作喪葬專用。但轀輬車的好處又是顯而易見的，遮風、擋雨，皇上怕是有心坐這種車，又擔心群臣阻攔，便授意那幾個朝臣將轀輬車改作馬車。時間一長，坐的人多了，皇上再坐，也就順理成章了。”

    得好有道理！

    這家夥應該就是丫頭的那個徐樂，我要是在大漢朝造反，鐵定將這家夥拉下水——不對，拉進我的智囊團。不過可惜，亂靈兒這丫頭理想遠大，老爹老媽又和我相隔兩千多年，造反……還是算了。

    心這樣想，眼睛卻看著徐樂，嘴道：“倒是有幾分道理。以後你為我做事，記住要多盡心，不要怕擔責。表現好，我自然會向皇上推薦你。”

    “多謝主公提攜！主公放心，我以後一定跟著你好好幹，要是將來某一我當上了大官，一定不會忘記主公恩德。”徐樂一臉激動地道。

    樹上七（騎）個猴，地上一個猴，一共幾個猴？

    唉，怎又想起了趙大叔。

    ……

    “主公，市集到了。”馬車停了下來，趙破奴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了車廂。

    掀開車簾走了下來。首先看到的是停在道路兩邊的馬車，有數十輛之多。馬車與馬車之間隔著距離，排列有序，秩序井然，而周遭並沒有看見有維持秩序的人，隻有一個提著糞兜拿著笤帚的人在清掃著馬拉出的糞便，由此可見國宅的人素質之高。

    數十輛馬車全都是載人的馬車，基本上是那種四麵敞亮上麵打一把傘的馬車，像我這種被稱作轀輬車的馬車不是沒有，隻是極少，加上我這一輛總共才三輛。

    道路對麵就是被徐樂稱之為宮市的市集，從外麵看應該是被圍牆圍起來的。圍牆的正中處有一扇很大的門，門三開，每一開都能駛進一輛馬車。門的上方也掛有一塊匾，上書三個字，除了一個“三”我認得之外，另外兩個卻不知道是什字。好在這時徐樂念了出來。

    “三積市。”看著那塊牌匾，徐樂輕聲念道。

    “主公，此名作何解？”徐樂問我。

    這就是徐樂的變通，知道該在什場合什樣的話。我暗讚一聲。看了徐樂一眼，見他的神情有點意味深長的味道在麵，不像是不知道，反倒更像是在考我。

    這神情讓我很是不爽，原本想誇他一句的話隨即被我咽回到肚子。

    “徐樂，以你學識，此名應當不難理解。”我道。

    徐樂很是恭敬地揖上一禮，“徐樂愚鈍，請主公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