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這起居室常年通風,冷得厲害。
此刻被地暖一烤,鑲嵌在牆壁的半片花瓶已經結了露珠。連插在麵的那枝臘梅花瓣也都是濕漉漉地發亮。
屋沒有其他人,隻嘉靖一人躺在榻,身還蓋著一窗薄棉被。
周楠小聲喊:“陛下,陛下。”
沒有回答,耳邊是嘉靖低低的呼吸聲,長一聲短一聲,顯得紊亂而沒有節奏。
周楠走到他前麵,定睛看去。卻見嘉靖的麵龐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浮現出一種蠟黃色。往日間漂亮的三綹長須也如穀草一般枯槁。
他的眼眶深陷,不知道什時候眼角出現了兩個黃豆大的老年斑點。
周楠知道皇帝已經昏迷過去,想不到這才兩三日不見,他變成這樣了。心不禁一酸,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招手讓一個小太監過來,問:“可請太醫了?”
小太監:“沒去傳。”
周楠大怒:“陛下現在龍體有恙,怎不去傳?”
小太監一臉的驚恐:“我等也啟奏過萬歲爺,可陛下說他服用仙丹好,要什太醫?萬歲爺又說,他感覺好得很。”
周楠心一動,頓時想起嘉靖三屠太醫院的事情。
明朝曆代君王駕崩背後都有太醫院的鬼影,嘉靖自然是信不過他們的。別病沒有治好,自己反先被太醫給害了。
太醫直接掌握著皇帝的病情,各方勢力都盯得緊。
“好吧,既然陛下這說了,你們別告訴太醫院。”
周楠知道嘉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這一昏迷說不定醒不過來了。他老人家還沒有交代後事,一旦走了,這朝局也不知道亂成什樣子。
饒得他是個膽大之人,心還是有些慌亂。
這個時候,得讓黃錦回來。
隻有黃錦在才能鎮得住場麵。
想到這,周楠朝內閣西苑值房走去,想要讓史江帶信給黃錦。
內閣今天是徐階值守,可惜老頭卻不在。又問史江呢,麵的書辦回答道,聽說史舍人要過來任,可現在還沒到,估計是吏部那邊還在走程序。畢竟,書科舍人這個官職沒有出身的要求,品級也低,卻位居樞,甚是要緊,各機關部門審核都要審核半天。
任何地方卡了殼都要拖延幾日。
周楠心不禁急噪,以皇帝現在的情形,自己根本沒辦法離開。若是離開西苑,真有事那徹底被動了。
隻得又回到玉熙宮,皇帝還在昏迷。
吃過午飯,周楠再次去內閣值房,不但史江沒有來,連徐階也不在。
一問,才知道,史江的任命確實出了問題,吏部是批準了,可到內閣的時候卻被高拱給卡住了。
高拱何等精明的人,顯然也是意識到這一看似不要緊的人事變動意味深長。
周楠又問:“首輔呢,這幾日不是他值守嗎?”
書辦回答說,首輔這幾日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置,換了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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