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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狹長的甬道並沒有什聲響,就如同它一望無際的黑暗那樣似乎永遠沉默著。
但是阿薩茲勒並不在乎這些,對於這樣一個曾經君臨地獄的惡魔來,黑暗應該才是真正應該充斥於這個世界的基本元素。它應該取代光明,取代水、火、地、氣甚至取代魔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澱積物。
阿薩茲勒規律地邁動著他的山羊蹄子,在這個冰冷的甬道中發出一個又一個清脆的響聲。即使不使用任何魔法他也知道,那一道“地獄”的大門——就在前方。
吱呀————
阿薩茲勒摸到了那扇門的銅環,伸出爪子將它推開。本身這樣駐紮著魔神的宅邸麵每一扇門的門口都是應該有侍從的,如此任其自然的行為是對宅邸的主人和訪客的雙重的不敬。不過阿薩茲勒並沒有在意這個細節,而是徑直走了過去。
如果他是個迷途中的旅人,那眼前的景象無疑是會讓他絕望的。渴求光明的人在黑暗的甬道中打開了一扇門,但撲麵而來的,仍然隻是無盡的黑暗。
可惜他不是,他是阿薩茲勒,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惡魔。除了世界位麵更替之前就存在於前一個世代或者更久遠的世代的已經不能被定義為惡魔的一些“惡魔”以外,他阿薩茲勒無疑就是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惡魔。對於他來,現在的情景應該被稱為“驚喜”才對。
【“一旦墮入黑暗,便不要再渴望重見光明。奢求隻會讓你陷得更深。——獻給所有來地獄遊行的旅人”】
阿薩茲勒默念著牆上的這一行希伯來文的字,雖然他明知道這句話對於他這個惡魔來是毫無意義的。不過既然書寫它的語言是希伯來文,這句話想必就是寫給近人種族看的。當一個企圖闖入了魔王宅邸進行討伐卻最終在黑暗與恐懼之中走投無路的冒險者點亮了自己的燈看到這句話時,不知道他在自己的恐懼中臨終時會怎樣想?
當然,前提條件是以世界戰士為魔術修為的大限的近人種族能活著走到這兒。
想到了這阿薩茲勒不禁伸出了舌頭在嘴角舔了舔,就像在回味著甘醇的美酒。如同恐懼的支配者亞巴頓一樣,大多數惡魔都是以折磨劣等種的精神為樂的,古惡魔阿薩茲勒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想起了自己還有正事要做的他沒有多做逗留,便快速地離開了這兒。
阿薩茲勒本能地扶上了樓梯的手柄,在黑暗中憑借著自己敏銳的直覺順著懸梯徐徐向上前進。
這座建於高塔之中的懸梯同樣是被浸泡在黑暗之中的,塔頂上唯一開著的一麵窗透進來的也是身在魔界的宅邸外麵那一點暗紫色的光芒。阿薩茲勒索性閉上了眼睛順著懸梯往上爬,他知道自己的腳步最後一定會被另一扇門攔住。
————咚。
阿薩茲勒的爪子撞在了一塊門板上,他知道這段樓梯已經到頭了。阿薩茲勒稍一用力,便已然將這扇看似沉重的鐵門推開。
光芒映入了他的瞳孔中。當然那隻是燭台微乎其微的閃光而已,飄渺而不安定。
被燭光照亮的這是一間不大的殿堂,充其量最多隻能容納四個人。在殿堂正中六芒星形狀的地毯上擺著一張圓桌,周圍有幾個扶手,那是供惡魔們站立的。與近人種族不同大部分惡魔即使在“基礎神型”形態下仍然不適合坐在椅子上,因此隻作象征作用的議會圓桌周圍一般都會設立扶手。這個殿堂除了門以外一共還有五麵牆,都被雕空做成了藏書閣的樣式,麵除了魔法的典籍以外還陳列著一些珍貴的收藏品。
【“恭候多時了。”】
在正對著阿薩茲勒的方向的圓桌後站著一個惡魔,他的全身成鋼灰色,整個身體像是一副鏤空的金屬骨架。他的頭看起來像是獸腳類恐龍的頭骨,腦後長著一個尖銳而細長的頭冠,兩排綠色的複眼聚合成的眼睛羅列在了臉的兩側。他的下半身相對上半身了很多,看起來就像是蜂類的腹部一般,尾骨更像是長長的毒刺。他的身上長滿鉤狀突刺,就連下巴的兩側和骨架結構的雙翼上也是如此,這讓他看起來更加地猙獰。
現在他邁動著他六隻尖銳的蟲足一樣的節肢離開了圓桌,笑著向阿薩茲勒走了過來。阿薩茲勒在確認安保工作都萬無一失了之後便回身關上了門。
【“在下有失遠迎,還請您不要介意,阿薩茲勒大人。”】
這個惡魔尊敬地躬身問候道。這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朝見上位者。
但是阿薩茲勒卻無謂地擺了擺手:
【“這樣的客套話就不必了,你與我現在已是同級,墨菲勒斯托斯。”】
墨菲勒斯托斯就在不久前身為魔族資曆最老的神階魔神之一接替了死去的利維坦成為了新的“嫉妒”,這一點在整個魔族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了。也就是,眼前的這個惡魔現在和阿薩茲勒一樣階別是主神,雖然那也多虧了對“嫉妒”這一司罪之職的繼承。
【“可您是撒旦大人唯一的總管,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你如此一我便想直接進入正題了。我這次就是受了撒旦大人的囑托前來造訪的。”】
【“從薩達爾中部大陸一直走到這邊境的加爾非格斯大陸來,您一定會覺得車馬勞頓的,阿薩茲勒先生。”】
墨菲勒斯托斯已經換用“先生”稱呼他了。
【“還好吧,畢竟沒有走出薩那斯位麵,就不能稱之為遠。”】
阿薩茲勒著邁動著他的山羊蹄走進了房間的中心。
【“那我們來談談撒旦大人的旨意吧。他對在下這個新晉魔神不知道又有什吩咐?”】
墨菲勒斯托斯仍然保持著微笑,但在他猙獰的臉上微笑看起來更像是近乎鄙夷的冷笑。
【“墨菲勒斯托斯,你可是將魔族帶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啊,撒旦大人拜托我來好好感謝你呢。”】
阿薩茲勒的這句話明顯帶著諷刺的意味。但墨菲勒斯托斯仍然是一副笑而不語的樣子。
【“本身‘主戰派’的極端擴張主義和魔族絕對霸權主義都已經被撒旦大人否決了——墨菲勒斯托斯,你新建立的“煽動派”這個派係居然還鼓吹極端種族主義和魔族血統論?你是想挑起魔族內亂嗎?”】
阿薩茲勒的話聽起來更加咄咄逼人了。
【“不知道此話怎講?魔族一向就有著森嚴的等級製度,但是等級的高下與種族本身的強大與否也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我隻是在強調著一點而已,以告誡那些下位的魔族要通過努力來盡量彌補一些他們先的不足。不知道撒旦大人對我的思想是不是有什誤解?”】
【“強詞奪理!”】
阿薩茲勒的臉上已經充滿怒意了,而墨菲勒斯托斯的表情卻自始至終沒有改變過。這種情況在談判時於阿薩茲勒來講無疑是不利的。
他稍微定了定神,幹咳了一聲捋著自己的山羊胡子又開始在房間踱起步來。這次他一直走到了墨菲勒斯托斯的身後才停下了腳步。
【“我們還是彼此都冷靜一些,好好談一談這次撒旦大人的具體旨意吧。”】
阿薩茲勒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現在這個渾身赤紅色的惡魔看起來更加平靜了。墨菲勒斯托斯於是點了點頭道:
【“悉聽尊便。”】
【“知道撒旦大人的原話是怎的嗎?”】
【“請講。”】
站在墨菲勒斯托斯身後的阿薩茲勒突然伸出了手,一柱紫色的火焰順著他握緊的拳頭中延伸了出來,一把長刀已然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這把長刀正好精準地架在了墨菲勒斯托斯的頸椎骨上,現在阿薩茲勒要殺掉他隻是一抬手的事。
【“他要我用這個來對付你,墨菲勒斯托斯。現在撒旦大人已經認為你有成為反賊的嫌疑了。”】
墨菲勒斯托斯沒有回頭,也沒有出什辯解的辭令來,隻是一個勁地笑著。他人的笑聲讓房間的燭火搖動地更厲害了。
【“是嗎,果然是這樣嗎。謝謝你的忠告,阿薩茲勒。”】
阿薩茲勒也跟著墨菲勒斯托斯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聲讓這個本來就氣氛森冷的空間變得更加詭異了。隻見他一抬手,他手中那把燃燒著紫焰的長刀就突然又消失不見了。他捋了捋胡子輕蔑地道:
【“覺得憑自己的那點本事就能將我們治理得有條不紊,第二代撒旦果然還是太看高自己了呢。”】
【“那,再次以盟友的身份歡迎你的到來,阿薩茲勒。”】
【“看來我已經被盯上了呢,阿薩茲勒。明明我已經盡可能地收斂了,也始終沒搞什大動作,為什撒旦他就是這信不過我呢,阿薩茲勒?”】
【“你提出的思想太過極端而又激進,而你的權利也在日益膨脹,軍隊在不斷地擴充,撒旦會提防你一手也是必然的事吧。”】
阿薩茲勒著踱回到了圓桌靠門方向的那個位置,扶著扶手立定在了那兒。對於魔族的時局他無疑是看得最清楚的,如果不考慮某個用獨有的魔法“日蝕之眼”來作弊的魔神的話,阿薩茲勒無疑是魔族最強大的預言家。
【“那……我們是不是該想想下一步的對策了?”】
【“不忙。不如同以往一樣先聽我來分析一下魔族的局勢如何?”】
在這一點上阿薩茲勒確實是墨菲勒斯托斯不可多得的助力,他趕緊集中了精神聆聽著這位古惡魔的教誨。
隻見這個老謀深算的惡魔震了震嗓子,用低沉但是異常清晰的聲音道:
【“你的‘煽動派’是近期才在魔族中出現的新派別,立足還不穩定,因此我們是必須要好好分析一下各派係之間的關聯性以快速便擺正自己的位置的。我仔細梳理了一下,目前魔族的格局應該是這樣的————
以我阿薩茲勒為首的魔神組成了擁護撒旦並主張穩步擴張的派係‘保守派’,代表人物還有亞巴頓、阿斯蒂摩爾斯、澤拉錫金、路西法和瑪門,當然也包括已故的利維坦。我們這個派係目前是撒旦最為信任的,也不曾做過什幹涉政治大局的事情。可以我所領導的派係是維持魔族穩定的中樞核心。
然後是以貝利爾和擁護其統理的的七十二柱魔神組成的與各族締結同盟契約主張和平共處的‘議和派’,他們在主神中的支持者還有阿爾戈洛斯和芬妮羅蒂這兩位。他們在不斷地同神族交涉維持著和神族的穩定關係,同時還和不死族媾和簽訂了‘位麵協同條約’,使魔族和不死族的關係發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所以功不可沒的他們必然也是極其受到撒旦的重視的。
第三者是以沃爾伯雷諾斯坦姆和魔族激進好戰者們組成的極端擴張主義派係‘主戰派’,這個派係的頭領還有薩麥爾、別西卜、列維茲和康斯坦丁。他們敵視神族,主張魔族的霸權主義,並極度輕視劣等種族不定期地蹂躪他們的根據地。這些家夥雖然讓撒旦十分頭痛卻掌握著魔族真正強大的戰鬥力,因此是絕對不容覷的。
最後是由你墨菲勒斯托斯,和舊地獄七君中除擁護路西法的沙利葉以外的其他五位組成的宣揚極端種族主義的激進派係‘煽動派’。因為除你以外的其餘的五位君主階別仍然都是‘神’,所以你真正掌握大量軍隊的盟友隻有布魯納托和加麥雷特。不管從思想體係上來還是從魔族最重視的戰鬥力來你的派係都是最弱的。不過你也知道,這一切隻是表麵現象罷了。
如此單一地看來,掌握大量軍團的‘主戰派’的實力無疑是最強的,而擁有七十二柱魔神的高級戰力並且有眾多規模軍團的‘議和派’的隱藏戰鬥力也極強。相對來‘保守派’和‘煽動派’的戰鬥力就弱了很多,因為你們‘地獄七君’本身也是歸路西法的管轄,‘煽動派’也是從‘保守派’中分裂出去的,所以現在兩者的戰力都是弱到了極點。在這種情況下撒旦的政權是可一擊而潰的——當然,你自己也一樣。不管是魔族的哪一支發動內亂最終的結果都肯定是‘主戰派’的勝利,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在神魔大戰時代就已經被證明了。”】
【“那樣的話,現在早已被撒旦盯上的我們即便放手一搏也是必死無疑嗎。”】
【“沒錯,我可不認為沃爾伯雷諾斯坦姆那個頑固又守舊的家夥會輕易饒了一個反賊。”】
【“本身我的‘煽動派’就沒有做好立馬就發動叛亂的準備,因此現在的軍力也絕對是不夠的。如此來——”】
【“你先打住,墨菲勒斯托斯。我可否問問你預謀發動起義的最初動機呢?”】
【“那還用問嗎?我們與神族根本就是不相為謀的敵人,與不死族應該也做到互不幹涉才對,現在撒旦慫恿‘議和派’的行為無疑是在把魔族推上了絕路!更何況他對待我們這些老一代的魔神太不公了,我們的固有藩地因為和神族簽訂的和平條約而被大麵積的削除,而像芬妮羅蒂這種輩卻能仗著所謂‘資’和藏在陰影之下的某些‘關係’順理成章地繼承了阿斯蒂摩爾斯的一切權利,這聽起來公平嗎?!誠然‘妖夜夢魘’是‘古惡魔’和‘墮使’一樣是有著高貴血統的魔族,但是我墨菲勒斯托斯的‘幻翼邪神’族也是一樣!這一切完全就是因為這個撒旦根本不懂如何治政——”】
【“你在嫉妒芬妮羅蒂比你的權利大,不是嗎?”】
阿薩茲勒突然打斷了他,這讓語氣越來越激昂的墨菲勒斯托斯不禁愣在了那。但是隻是稍稍一怔他便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當然,因為這個女孩根本不配這個地位。由此可見魔族根本就沒有正確的法律——”】
【“因為魔族沒有你所謂正確的法律,所以負責製定法律的‘議和派’代表瓦沙蒂耶爾也有罪,對吧。”】
【“沒錯,貝利爾這個真正意義上墮落了的魔神和他的仆人們讓我覺得很不爽。”】
【“所以為了一些不明確的理由,你的樹敵變得更多了。以一敵三的你贏的可能性是百分之零。你很會抱怨世道的不公也有改變一些現狀的野心,但你看起來更像是個空想家。以你現在的樣子會被輕鬆鎮壓掉的。”】
【“我突然有個問題,阿薩茲勒。”】
墨菲勒斯托斯打斷了他的分析,剛才阿薩茲勒的法確實把他逼到了極點了。於是他現在想通過取得話語的主動權以緩解一下自己精神上的焦躁。
【“。”】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贏,為什在上次代表撒旦祝賀我晉升的時候還暗自聯絡我表示要與我結盟,以至於現在站在這?”】
【“理由很簡單,我也不喜歡‘議和派’。尤其是那個叫瓦沙蒂耶爾的家夥,就在幾千年前她還隻是貝利爾的一個女仆而已,現在居然還竄到了我的頭上來了。當然如果她是一心為了魔族的發展,這些事我也不會計較————
但是她太耀眼了。她散發出的群星的光芒讓她看起來更像是個神族。”】
【“你也在嫉妒她,對嗎?”】
【“也許有點吧,不過更多地是厭惡她同拉斐爾等四大使的交好。在我看來在怎與神族議和也不能做到那種地步。”】
【“我向你保證,如果我的起義能成功的話,我們絕對可以將她用最殘忍的手段處刑。”】
【“打消你那個念頭吧,墨菲勒斯托斯。你是想對抗被‘魔樞’選中的人嗎?等你有超位者的實力再吧!”】
【“如果她真的動用了‘魔樞’的力量的話,那她不就等於所有世代的‘世界’的疊加嗎?就算是超位者又能做什?存在於魔法所締造的世界中的我們難道還能反抗魔法本身嗎?”】
【“知道這一點的你還會出剛才的話?還是你在開玩笑?”】
【“我是想,就像‘嫉妒’會‘選中’利維坦以外的我一樣,讓‘魔樞’‘選中’別人以後再把她除掉不就行了?”】
【“想法不錯,但還是在空想。你沒有做成這件事的條件。我勸你最好打消一切與她對立的念頭,不然不知道誰才會被‘用最殘忍的手段處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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