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咋趕得這急，自家的姑媽啥時候去不成，連個飯都不給好好吃完。”一路上楊姑娘吩咐了幾遍快馬加鞭，惹得楊銳絮絮道。

    楊姑娘起得隻想撬開她哥哥腦袋瞧瞧，頭是不是裝著都是綿絮，難怪姑媽嫁到嚴府後，與楊家的關係越來越疏離，有這一個不成器的侄子，娘家還有什能靠得住的。

    到底是自己的兄長，楊姑娘耐著性兒道：“姑媽主持著嚴府中饋，一刻都不得閑的，不趁著如今她吃飯的空兒去，等回事的人多了，就難話了，再歇了午覺，越發沒時候了。”

    “咱們能和那些下人比嗎。”楊銳猶自嘟囔道。

    “你！”楊姑娘隻覺得恨鐵不成鋼：“你以為如今的楊家還是以前的楊家嗎，姑媽到底是嫁出去的，不能幫襯她一二便罷了，你還日日給她添麻煩，再多的情份也消磨光了。”

    楊銳見楊姑娘紅了眼眶，忙輕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道：“妹子，是哥的錯，你別急。”

    “哼。”楊姑娘別過頭，不再理會他了。

    過了一會，馬車停了下來，守門的門房早認得他們兩個，暗自道這爺不知又闖了什大禍，前腳派人送了帖子，後腳就上了門來。

    “表公子，表姑娘，請容的進去通報一聲。”

    “有勞了。”楊姑娘暗歎自己哥哥不爭氣，搞得如今一個門房也能給他們臉色看了，不知道姑媽心又是什滋味。

    過了不多時，便見門房出來，身後還跟著楊氏身旁的大丫鬟紫心，楊姑娘心才鬆了口氣，看來姑媽心還是有他們的。

    “見過表公子，表姑娘。”

    未等紫心行完禮，楊姑娘早就一把將她托起，笑容可掬道：“怎好勞煩你前來，倒也巧了，前個兒店有人出了支寶石串珠圍髻，旁的也就罷了，那寶石竟是紫色的，應了你的名。不值什，拿去玩兒吧。”

    “多些姑娘了。”紫心見她這般殷勤，便知她是有事相求，也不推諉，收進了袖子，領著他們進了院門。

    “姑媽近日心情如何，睡眠用膳可好？”楊姑娘麵帶關切道。

    “近日可能氣有些燥熱，雖然府冰用得足，到底還是要出去走動，夫人胃口便有些差了。”紫心投桃報李道。

    “女子性寒，冰到底少用些為妙。”楊姑娘道。

    兩人又絮絮了些事，楊姑娘已經將楊氏近況掌握得七七八八了，這才整了下衣冠，隨著紫心進了屋。

    紫心讓楊姑娘在堂屋稍候，讓人奉了茶，正好楊氏用過午膳，約莫二三十個婦人進了屋，捧了大紅油漆盒出來，上麵都是滿滿當當的菜肴，不過略動了幾筷子。

    紫心在門旁屏聲側耳靜默，待到人都魚貫出來了，門旁邊的兩位丫鬟輕輕打起珍珠卷簾，她方進了門去回稟道：“夫人，表公子和表姑娘來了。”

    “怎還不請進來。”屋傳出一道柔和慵懶的聲音。

    “銳兒／盈兒見過姑媽。”楊銳和楊盈進屋行禮道。

    隻見一年逾三十的美貌婦人坐在炕上，背靠錦布引枕，她身著白玉蘭散花紗衣，頭戴金累絲嵌寶牡丹鬢釵，看著清雅，卻是遍身價值不菲，單是這紗衣，便是絲所製作，十分清涼透氣，一年淮揚上貢進宮的也不過十匹。

    “怎的這個時候過來了，可用膳了？”楊氏看了楊銳熊迷一眼，讓他們坐下話。

    “姑媽。”楊盈坐到楊氏身旁親昵道：“我們已用過膳了。”

    看著長相與自己肖似的外甥女，楊氏語氣軟化了些：“看你帖上寫著今個兒挑中了個合眼緣的人，可是真的？你年紀也不算了，若能定下來便定下來吧，帶來我讓你姑父給你掌掌眼。”

    “謝姑媽。”楊盈有些羞澀道。

    “隻不過…”楊氏道：“這人看的不是皮相，若是窮凶極惡之徒，動不動就動手的，或是貪戀楊家富貴，故意引你注意的，這種人留不得。”

    楊盈聞言，心咯掉了一拍，那勞，還是給她上眼色了！

    “姑媽，那隻是個誤會。”楊盈急忙道：“我問過幾個在場的人了，那是張掌櫃那侄兒先挑起的事，好端端的去將那撈餿水的乞丐打個半死，黃郎也隻是看不過眼…”

    “黃郎，嗯？”楊氏尾音上調，道：“這才哪到哪，便叫上了。”

    “姑媽…”楊盈見楊氏麵無不悅，便輕輕咬了咬唇，嬌嗔道。

    “哎。”楊氏輕歎一聲：“你雖聰穎，到底父母早逝，很多東西沒來得及教你。罷了，待我與你姑父商量一下，若真是個品行端正的，留下也無妨。”

    楊盈喜不自禁道：“謝謝姑媽。”

    “銳兒。”楊氏又道。

    “誒！我在這！”楊銳本來坐著昏昏欲睡，被叫了一聲又連忙坐端正來。

    楊氏見了又是一聲歎息，楊家也不知是造了什孽，偌大的家族如今隻剩下個扶不起的阿鬥。

    “最近可有出去胡鬧，我聽你辦了個什館，專門收攏些十歲以下難民子女，用來何用？”楊氏問道。

    “嘿嘿，這您不聽為妙，倒也不算什，用來做人情罷了。”楊銳道。楊家陰盛陽衰，這姑媽比妹妹還要來得有手段。

    當年幽帝第一次南巡，身為淮揚鹽商總商的嚴家主動請纓，精心籌劃，還在揚州北郊開拓了幾百畝土地，搭造山石景物。但在幽帝到來的前一，才發現園中還缺少一個湖泊。當時隻是嚴家家主兒媳的楊氏主動請纓，自費數萬兩白銀，召集工匠連夜趕造了一處人工湖，果不其然第二日幽帝到後讚歎不已，自此特命日後南巡皆由嚴家接待。

    而出謀劃策的楊氏自然也得到了嘉許，把自己的丈夫推上了家主之位。

    “那些也是可憐人，不要造孽太深了，如今的楊家，已經受不起折騰。”楊氏手的血染得多了，近些年倒有些信起鬼神來。

    “那些難民算什，不過是豬狗，既然是豬狗，叫喚幾日便消停了，又沒要他們的命，還供他們吃住，算什造孽。”楊銳混不在意道。“而且我也是在為楊家打算，現在那些人胃口越來越叼，就是好這口，我不過投其所好罷了。”

    “罷了，總之這不是什光明的事，莫讓人抓著把柄便是。”楊氏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