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十班。
自九點起,班上陸續有新生起身交卷。
宋昭清楚,這些交卷的考生自然不是因為完成試卷遊刃有餘,剩下大把的時間無所事事。
恰恰相反,他們已經放棄了。
當一套試題中有一兩道吃不準的題目,考生往往願意在題目上花費時間追求完美,可如果無從下手的難題比比皆是,考生反倒不願繼續答題。困惑與無助讓考生陷入絕望,變得自暴自棄,進而對丟分麻木不仁。
都已經完蛋了,都已經千瘡百孔了,還繼續下去做什?
幹脆破罐子破摔!
於是,一套套未完成的試卷被丟到講桌上。離開教室的考生猶如噩夢初醒,或慨歎,或自嘲,或者索性把考試的事拋到九霄雲外,找認識的同伴笑笑,以至於在十班監考的班主任侯彪不得不幾次推開教室的門,把在樓道喧嘩的交卷考生統統攆走。
坐在教室前排的宋昭被桌椅聲、走動聲、以及整理試卷的噪音攪得很是煩躁。然而更讓他煩悶的卻是眼前試卷上的題目——
那種不得不在試卷中尋找會做題目的窘迫感,以及對於自己給出答案的質疑,讓宋昭想起了春嵐杯數學競賽的複賽和決賽。就算是點招考試那以困難著稱的筆試題,也沒能讓他如此狼狽。
這題,就特不是人做的!
宋昭在心中暗暗咒罵。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不到一刻鍾,教室剩下的人不足一半,和試卷上答出的題目比例倒是相去不遠。
那個告密的賤比,現在恐怕早就哭暈了吧?這樣的考題,沒有經曆過春嵐杯一類大賽洗禮,連點招考試都無法通過的普通新生,心態想必早已崩潰,更何況她還想借此考進重點班!
事實上,就連宋昭自己都有種想要提前交卷,快快解脫的衝動。不過,想到和母親的約定,以及自己實驗班優等生的身份,宋昭心中就湧起一股優越感,正是這股優越感支撐著他,讓他沒有放棄尋找能夠下筆作答的地方。
就算找不到會做的題目也要堅持到考試結束,這才是優等生的姿態!更何況,不準多蒙出一道題就是幾百塊零花錢哩!
教學樓走廊另一端,一年一班,教室同樣空出了座位。
不過,與十班不同,一班空出的座位不過屈指可數的幾個,絕大多數人仍在教室奮筆疾書。
匆匆瞄了眼牆上的時鍾,坐在窗邊的何率擤了下鼻子,用最快的速度在試卷最後的作文格紙上寫下潦草的句子。
沒有時間構思,沒有時間推敲,沒有時間修正。
何率隻是埋頭狂寫,拚命要讓試卷上的文段越過標有數字500的那條線。他的心跳得飛快,腦子的一個聲音不停地叨念著:“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自己寫下的文字,是何等的醜陋和不知所雲,何率想都不願去想。老實,連他自己都不清這篇所謂的“作文”究竟寫了什。
與之相比,五分鍾前已經寫完作文的崔洋倒是一副淡定模樣,坐在椅子上抖起了腿。他翻弄著桌上的試卷,看著比比皆是的空白和那些自己都覺著不靠譜的解答,臉上掛著慘兮兮的苦笑。
此時此刻,崔洋已經不覺得自己有什可做,即便交卷也沒有問題。隻是不知為何,他就是坐在椅子上,站不起身,隻想盯著那些空白發呆。
崔洋身旁的高鬆譽臉色凝重,左手撐住額頭,右手在作文紙上停停寫寫,不時側眼瞟向左腕上的電子表。終於,在文字填滿標有數字500的一行後,少年的兩道劍眉略微舒展,輕輕舒了口氣。
教室前方,邵子薇的試卷被翻弄的嘩嘩直響,不時引來周圍憤怒的視線,少女卻全然不知。
明澈的桃花眼飛快地掃過試卷上的文段,翻頁,而後便是簽字筆與試卷碰觸的沙沙聲,如此反複。
邵子薇右後方,楊璐的臉脹得微微發紅,腦門上細膩的汗珠依稀可見。她輕咬紅唇,筆尖在方格留下的文字也失去了原先的工整秀麗,變得有些潦草而淩亂。
楊璐身後不遠處,一向活潑自如的梁欣悅仿佛換了個人,稚嫩手緊握的圓珠筆寫過作文紙上標有400的一行,烏黑的雙瞳閃動著緊張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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