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

    “我此番是替你母親來接你，她在長留絕情殿中。”

    “那便怎樣？大不了我封了這絕情殿，誰人知曉？縱是天打雷劈，隻管劈死亦好過現在這般！”

    “我知道你怕什。我能幫你，但你是否能全然信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別怕，別怕。”

    “你將我當做什人了？”

    “你可喜歡我？”

    “我不是你父親。也請你，不要將我當做任何人的替代。從今往後，你是你，我是我。”

    畫憶窩在牆角，將臉深深埋進雙腿之間，環手擁抱自己。

    迷糊中看到一束潔白的光灑在眼前，一個透明的白影蹲在麵前，伸出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著畫憶的臉頰，轉瞬消失不見。

    一陣敲門聲傳來。猛然睜開雙眼，天已大亮。

    畫憶用五指抵禦著刺眼的亮光，僵硬的身體酸痛不已。他慢慢站起來，上前打開房門。

    熟悉的異香伴隨晨光撲麵而來，花千骨明豔的容顏出現在眼前。

    “憶兒，睡得可好？”花千骨微微皺眉，伸手撫摸畫憶的臉頰。“怎臉色這樣蒼白？”

    畫憶突然張開雙臂將花千骨擁入懷中。“挺好的，母親。”不知為何，眼眶酸澀刺痛，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後將懷中的女子放開。“母親今日有何安排？接下來要去哪？”他微笑著說。

    花千骨愣眼一笑。“本來想帶你拜訪一位老友的，誰知他不在。這接下來，也不知要去何處。”她轉了轉眼珠。“對了，去蜀國！”說著欣喜的望向屋內掃視了一遍。“念劫呢？”

    “他說不與我們同形了，要自己去曆練，已經走了。”畫憶仔細觀察著花千骨每一個眼神的變化。

    “哦，這樣啊。”花千骨有一瞬的失落，轉念又笑開。“憶兒，我要帶你遊遍這天下的美景。”說著拉起畫憶的手。“走，我們去街上吃好吃的。”

    花千骨帶著畫憶來到集市，畫憶在喧鬧的人群中四處張望，發覺有很多人向自己投來各色的目光。花千骨緊緊牽著畫憶的手，一刻也不敢鬆開，發覺他手心冒出熱汗。

    她知道他在怕，知道他不適應。她拿起小攤上擺著的一個麵具，笑嘻嘻的在臉前擺弄。“憶兒，你看！好玩嗎？”

    畫憶微笑著點頭。

    花千骨一路帶著畫憶看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撥浪鼓，皮影人偶，泥塑小人兒，又吃了一些各色的小吃。

    她多想補盡這**來所有的虧欠，她一直在時空的裂縫中逃亡，顛倒進歲月的泥流中。當她終於看見這個璀璨出塵的少年，他卻隻剩下血淋淋的殘骸。他已被她剝削得一絲不剩，這世上又有什力量，能再次賦予他新的血肉。

    花千骨漆黑明亮的眼眸，笑著笑著就熱淚盈眶。

    畫憶在張望中回頭，看見她慌張的抹去眼淚。“母親…”他用手指溫柔的替她佛去臉上殘餘的淚水。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看見她哭，卻總是一次次讓她哭。

    她終究是沒忍住，已忍了太久。她撲進他懷，在這被人群重重包圍的空間放聲大哭。

    過往行人紛紛側目，看著這對出落凡塵的男女如此不知廉恥。有的議論紛紛，有的指指點點，有的放聲嘲笑。

    畫憶閉上眼睛，將她柔若無骨的身軀緊緊抱住，側臉貼著她的鬢頰，旁若無人。

    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逐漸散去，花千骨吸著通紅的鼻子，有些羞愧的低著臉，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看見畫憶輕輕笑開，畫憶第一次在她麵前露出潔白的牙齒。

    她欣喜若狂，情不自禁的踮起腳尖極快速的吻了畫憶的側臉一下。畫憶愣眼看著她，雪白的臉上微微泛紅，他低下頭，露出孩子般羞澀的表情。

    “憶兒你真可愛！”她仰起頭笑得沒心沒肺。

    他癡望著她的笑顏，眼波溫柔如水。他了解她，明白她心中的自責與後悔。她不知，他寧願挫骨揚灰，換她心中微光。

    她歡笑著牽起他的手，一路奔跑在人群中。她眼中看不到其它，隻有他傾世的笑顏，飛揚的青絲，還有這手心的溫度。

    一片翠綠柔軟的草地，蔚藍的天空倒影在清澈的湖泊中。

    畫憶伸著腿坐在草地上仰望藍天，雙手向後杵著支撐身體。花千骨閉著眼睛將頭靠在他腿上，手拿著一朵野花放在鼻子麵前輕輕聞嗅。

    “憶兒，要是能永遠這樣，多好。”

    永遠？

    “母親，有生之年，我必定不離不棄。”

    “等這次回去，我教你修仙如何？”她睜開眼睛。“對了，找念劫，他待我如親姐姐，憶兒你跟他又那要好。他即將繼任掌門，一定會護著你的。”她自顧自的笑著。“他也真是的，要走也不打個招呼。”

    畫憶一言不發，想到那次念劫對他說。“修得仙身，你就不會變成老頭子了。”

    花千骨轉念陷入沉思。

    昨日還好好的，怎的今日就不辭而別。念劫素來成熟穩妥，性情與師父有些相像。昨日為救憶兒不惜違反門規，他該不會是……

    花千骨猛然坐立起來，眼神果決。“憶兒。走，回長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