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大會最終還是順利進行完畢，畫楚不負眾望，奪得魁首。薛見宴在筆試中不遵門規，屢屢使用暗器偷襲，好在畫楚身手靈敏矯健，躲過了他的暗器。

    笙蕭默在高台處宣布了畫楚即將拜入念劫門下，成為入室弟子的消息。薛見宴眼見一年多的苦練付諸東流，拜師之事化作泡影，更加嫉恨如仇。畫楚歡心雀躍，隻想第一時間將這好消息告訴母親與哥哥。

    畫憶帶著花千骨返回絕情殿中，一路扶她回到臥室中休息。她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他去倒了一杯水端至她麵前。

    “憶兒，今日你太魯莽了，萬一出了什事可如何是好。”她眉目間透出淡淡的哀傷。

    “這不是好好的。”他嘴角一彎。“母親隻當我絆了一跤便是。”

    “外界的傳聞，你是不是早就聽說了。”她目光閃躲的將頭低下。

    “什傳聞？世尊對母親有私情？”

    她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截了當，抬眼時，看見他清澈的眼眸，深邃無底。喉嚨如被卡住，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轉念又將頭低下，極盡回避著他。

    “母親是否對世尊有意？”

    “怎會！”她抬起頭別扭的笑著，看見他一臉淡然從容的樣子，笑容戛然而止。“我隻當他是弟弟。”她站起來轉身背對他。“憶兒，你別多心。”

    “我隻希望母親快樂。”

    她急轉身，看見他莞爾一笑，仿佛是血泊之中的一抹潔白。心間酸楚難受，過往種種曆曆在目。她緩緩上前，一步步靠近他，伸手撫摸他如水的臉頰。

    他閉上眼睛將臉緊緊貼合她的掌心，感受到她越來越近的氣息。她的異香，是阻隔著他所有愛與欲的藩籬，如今卻成了施舍般的饋贈。他將臉輕輕邁開，側目中看見她哀怨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慢慢轉回臉，柔情而專注的望著她。“我要的，不是這個。”

    “你要什，我都依。”她眼中淚波徜徉。

    他突然就咧嘴笑開，低著頭連連輕點。她清楚的看到大滴大滴的眼淚浸透了他纖長濃密的睫毛，滴滴如水晶般滾落下來。

    “憶兒…”

    她慌了，找不到源頭亦尋不到盡頭。她伸出顫抖的小手去抹他的淚滴，他卻連觸碰的機會也不再給她，轉身離去。

    我記得我袒露心跡的時候，早已失了羞恥，可我還在慌張地找尋我的自尊。我不怕向你乞討，隻怕你將我當做乞丐。

    畫楚歡喜的疾步跑來之時，恰巧看見哥哥從房中跨出來匆匆跑開禦劍飛起的身影。

    來到貪婪殿，穿透結界。早晨來時還是美侖美奐的仙境，如今卻又變成初見時的那般荒蕪蒼涼。

    你在哪？我到處尋找你的身影。請收納我這顆無處安放的心，讓我重新找回迷失在荒原的自己。

    推開那間置滿衣服的房門，看到他安靜的躺在木桶之中，身體浸泡在水，青絲淩亂的附著在臉上，頭歪朝一邊像是已經睡著。

    徐徐靠近，他閉著眼睛吐出溫聲。“你自己去書房學習。”

    在木桶邊蹲下來，將手浸入水中，發覺這是一桶冰冷徹骨的水。他將頭歪朝另一邊，仍舊閉著雙眼，一眼都不願多看。

    看著他在波光中清晰可見的身體，通體雪白的皮膚如新生般煥發著光澤，如墨的青絲飄灑在水麵上。伸出冰涼蒼白的手指輕輕觸摸他修長的脖頸，一路向下在蝶翼般的鎖骨上輾轉。

    “我想一個人呆著。”他眼也不睜，發出冷漠的聲音。

    將手縮了回來，將五指蜷在掌心取暖，不曾想，他的身體也會有如此冰冷的一日。將手臂扒在木桶邊上，將臉枕在手臂上，呆呆的望著水麵，一言不發。腦中浮現出那片藍天，那片草地。

    “憶兒你真可愛！”她仰起頭笑得沒心沒肺。

    “憶兒，要是能永遠這樣，多好。”

    閉上眼睛，她的笑顏如夢魘般壓在頭腦，直到變成一張僵硬的麵具，越來越大，越來越模糊。

    聽見水波蕩漾的聲音，睜開眼，看見他從木桶中起身。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身體，他修長筆直的雙腿跨出木桶。從肩到腹是精健絕美的線條，濕透的發絲灑在裸背上，是那條穿越時空的絹帕。

    他赤足在地上來回走動，旁若無人的伸手去挑懸掛著的衣服。仍舊是一套素淨的白衣，他對著鏡子一件一件穿好，一邊拿梳子梳理青絲，一邊瞥眼瞅著鏡子中那個趴在木桶邊上愣眼望著的人。

    他輕舒出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走至木桶邊蹲下，看著那雙波光瀲灩的雙眸，伸手撫摸這臉頰。對麵這麵無表情的臉上突然就樂開了花，發出一連串悶笑。

    “你笑什…”

    “我看到了。”

    他隻覺得頭腦一陣轟鳴，胸中又氣又惱。撒手起身再俯眼看時，那人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還愈發笑得不知節製。世上怎就有這種人，頓時無語，他舒緩著氣息。

    眼皮下的人還在嘻嘻哈哈樂得沒完沒了，隻是那笑聲，從清晰變至模糊，最後變成哽咽。他看到那臉上流淌著的淚水被抹去，看到那跌碎在地上的淚珠。他又蹲下身去，仔細觀察這變化多端的表情。已無暇顧慮自己本還在埋怨與責怪的心，隻覺得六神無主。

    “哭什？”他伸手抹去那臉上殘餘的淚，將這僵硬的身體拖起來。

    “我冷，抱著我。”

    九月的天氣，空氣中暖風陣陣，潮濕不斷。可這副身軀，卻還是如此冰冷，是窮極一生都捂不暖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