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瀲灩，為陰霾了許久的帝都披上了一層彩色。

    每一個人臉上都是燦爛的笑意，四處皆是一派喜氣洋洋，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將軍府南苑寧遠閣內的死寂一片。

    黑瓦紅牆，簷下彩球高掛，明豔一片，鵝黃色衣衫的婢女朝那兩扇緊閉的房門張望了幾眼，臉上帶著焦急和擔憂，想要上前卻又有些猶豫。

    “雪兒姐，你怎還站在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

    被叫的人兒被嚇了一跳，擔憂的臉上浮現絲絲驚惶。回過身，見隻是一名丫鬟，這才鬆了一口氣。

    雪兒拍著胸口，皺眉道：“現在什時辰了？”

    “剛到卯時。”丫鬟眉宇間露出一絲絲不解，目光越過她肩頭觸及到那緊閉的房門，不由得一驚，“郡主不會還沒起吧？”今可是郡主的大日子，怎能如此隨性！可她身份比雪兒要低上一等，也隻得提醒著她，不敢指責。

    聽著這丫鬟的話，雪兒皺了皺眉，顯然有些不大高興，但看向身後，確實有些著急。低眉見眼前的丫鬟手端著木托，鳳冠霞帔一應俱全，雪兒眉頭一鬆，語氣不容質疑道：“給我吧。”

    “是。”丫鬟不敢造次，心雖是疑惑，卻還是老老實實將東西交給了她。待雪兒接過東西，轉身便往房間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轉身又吩咐道，“你去將寇姑姑請來，為郡主梳頭。”

    “是。”委身退去。丫鬟帶著滿腔的疑惑去找寇姑姑了。

    抬步走上長廊，站在房門口，雪兒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心中有些不忍，卻還是開口叫了一聲：“姐，雪兒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門後，傳來薑娉婷略顯無奈的聲音。

    進門後。雪兒輕車駕熟地繞過兩座屏風。將手上的托盤放置在圓桌上，輕聲朝妝鏡前的薑娉婷走去：“姐！”

    這一次，薑娉婷未曾回應她。隻是輕抬眼皮看了一眼銅鏡內站在自己身後的雪兒，抿了抿唇。須臾，便問出了和雪兒之前一樣的問題：“雪兒，現在什時辰了？”

    “卯時。”

    垂眸看著鏡中未添妝容的薑娉婷。雪兒心中泛著一絲絲心疼。看姐的樣子便知道她昨晚一宿沒睡，眼下的青黛如此明顯。容色蒼白，哪有半分作為新娘子的水靈和精神。

    卯時。心中默默念了一句，薑娉婷隻覺得眼前有些眩暈，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姐！”雪兒心下一驚。趕忙從背後將她扶住，擔憂著問道，“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搖了搖頭，薑娉婷朝著鏡中的人笑了笑。

    她怎會不舒服呢。隻是有些心痛罷了，也有些不甘！她原本以為，自己就算不能與他廝守白頭，也能遠遠地看著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相濡以沫，可現在——嗤笑一聲，薑娉婷容色愈發蒼白了些——現在，她哪還有這樣的資格！莫是遠遠地看著他，便是連一星半點的歪念都不敢有，也不能有。今日過後，他們的人生便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可是，她為什會覺得有些窒息地喘不過氣來呢？

    眼瞼微斂，竟有晶瑩的淚珠無聲地垂落，落在她纖細孱弱的指尖，不作停歇地垂落，湮滅。

    “……姐——”察覺到她的一樣，雪兒低頭一看，卻從鏡中看到這令人揪心的一幕，便也跟著傷心起來，鼻尖微瑟，險些也要哭出來。輕輕抱住此刻弱的人兒，雪兒覺得自己應當要堅強一些，若是連她都脆弱了，那姐該怎辦！

    動手拍了拍她的肩，雪兒哈哈笑了幾聲，道：“姐，你若是再哭可就變醜了，將軍等會兒怕是要認不出了。”

    心知她是要寬慰自己，薑娉婷心中感動，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在雪兒懷中抽泣片刻，待得自己好不容易平複了些微情緒，薑娉婷這才坐直身子，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漬，重新審視著鏡中的自己，揚了揚嘴角，輕聲道：“雪兒，寇姑姑呢？”

    “……”不曾想薑娉婷會這快平複自己的心情，雪兒一時間竟是沒有適應，須臾才訕笑了一聲，道，“我已讓鈴兒去請了，估摸著現在快到了。”

    話音才落，房門外便響起方才那婢女的聲音，清清脆脆的：“郡主，寇姑姑過來了。”

    薑娉婷沒有回話，隻是點了點頭，雪兒會意，親自開門將寇姑姑迎了進來：“姑姑。”

    進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神情一絲不苟，看著有些嚴肅，雪兒倒是不怕她，隻不過是依禮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