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7章 重要的，不重要的

    心生邪念的中層將校未必會在接下來死完，但被卷入這件事的普通士卒肯定會死一大堆，而且死的毫無意義。

    這就是陳曦目前最為抑鬱的地方，雖說河敗上一場很多的問題就直接解決了，就算是心有邪念的中上層將校，挨了這一波錘之後，也就自然而然的會意識到相互扯後腿不僅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會將自己陷在麵，這一來該怎選擇不言而喻。

    可這一場敗仗之中犧牲的普通將士怎計算？犯罪的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甚至在後續還能拿到封地，衝在最前方，懷揣著一腔熱血，抱著為國征戰，為子孫後代謀取百世之基的普通將士卻死在了前線，這公平嗎？

    陳曦最無法接受的點，就是這一點，甚至如果有選擇的話，陳曦都希望縱然一線的那些中上層將校相互扯後腿，他們漢室也能依舊獲得勝利，最起碼這樣衝在最前方的士卒，不會因為後方將校的些許利益而被犧牲掉，最起碼這樣衝在最前方的士卒能獲取到他們應得的利益。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生出了這樣想法的中上層將校，在相互扯後腿的情況下，依舊能獲勝的話，那隻會在這件事變本加厲。

    畢竟在大廈傾倒之前，挖牆角的那些人，總是會認為自己的這一鎬頭下去並不會是最後一鎬頭，可當大廈真的傾倒的時候，是不是最後一鎬頭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砸死的人麵可不光是揮舞鎬頭的！

    “你們可以說我在這一方麵存在某種道德上的潔癖，但站在我的立場上，整個河軍團除了極少數幾個人，其他人對於我而言並沒有什區別，所以死一個普通士卒，和死一個中層將校區別並不大。”陳曦的麵色上浮現了一抹陰鬱，“他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存在。”

    河那個地方，對於陳曦而言，除了關羽、張飛、趙雲等一些從泰山年間就和自己攜手走到現在的兄弟朋友，其他的人對於陳曦而言是沒有任何區別的，什中層將校，什底層士卒，都一樣。

    所以才有平常不怎對於什事情表現出激烈感情的陳曦，對於河發生的事情表現出激烈不滿的原因。

    “需要有人對這件事負責的。”陳曦輕聲的說道，說這話的時候，陳曦緩緩閉上了雙眼，“並非隻是說說，而是要有一個結果的，我在等那個回複，哪怕不是最好的回複，但最起碼需要一個回複。”

    全場沉默，劉備也默然無語，仔細想想的話，問題的根源確實是出在魯肅身上，如果沒有魯肅挑起這件事，現在不說是分蛋糕了，最起碼也將刀子插在了蛋糕上，就等著切了。

    “我陳曦這近二十年，雖說有一些奇異的想法，但對於這個國家，對於治下的萬民，對於征討四方的將士，最起碼可以說一句問心無愧，私心我有，私欲我也有，但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所作所為可從來不光是為了我自己！”陳曦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

    “子敬在離開的時候，給我道歉了，說實話，我當時隻是有些想不開，多少有些抑鬱，但隻論我自己的話，子敬做的事情對我而言又有幾分影響？”陳曦神色淡漠的說道。

    魯肅確實是天下第二，也許在泰山的時候，陳曦還敬畏荀文若，但劉備的勢力都發展到定鼎天下，陳曦還能不清楚誰是大小王了？

    可天下第二又能如何？魯肅將能借用的力量全部整合起來，也僅僅隻是打掉了陳曦的防禦，強製減血一滴，然後反彈將魯肅背後一群人彈死了，陳曦真正難受隻是魯肅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明明一開始就說清楚了，可以不選這條路！明明自己也做好了防備，知道魯肅有可能走這條路，但最後還是分道揚鑣了。

    可如果論及傷害，魯肅除了讓陳曦抑鬱了倆月，實際上的傷害基本等於零，天下第二又如何，跳出了地球看到陳子川的真容，認清了現實又如何，不還是什影響也沒有？

    在詔獄之中，魯肅其實已經給陳曦道歉了，但陳曦並不需要道歉，因為他除了心情不好，其實並沒有什損失，真正的損失，反倒是那些簇擁魯肅來提這件事，來問詢陳曦的人。

    陳曦真的看不到這個結果嗎？

    陳曦能看到的，陳曦從說出答案的時候，就知道這個結果，他不想說的原因就是因為不能說，說了就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可魯肅逼著陳曦說出了答案，然後一切就發展到了現在。

    “子敬在河已經呆了這久了，如果之前還沒有意識到，那到現在也該清楚了，道歉給我沒有用的，道歉給那些因為這個問題陷入死境的將士也是沒用的，道歉這種東西在事情不大的時候是禮節，但當事情大到這種程度……”陳曦輕聲的訴說道，而在場眾人麵色不由得陰沉了很多。

    “元鳳十一年的撫恤金我已經提前列好了預算，我所能做的隻有這多。”陳曦靜靜的看著劉備說道，而劉備則是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

    陳曦說的很對，這件事真要追根究底，一定要找一個背鍋的人，一定是魯肅，誠然那些讓魯肅來詢問這個問題的將校也有一些想法，但魯肅不去問，這件事是能一直壓下去，直到最後一刻分封的。

    說陳曦不懂人心，說陳曦讓獵犬先吃飽，都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劉備治下的開拓文書和封地令，是和江東這邊同時下發的，真要是認為失敗者比自己拿到更多，其實拿著封地令走人就可以了。

    如果連拿封地令的爵位都拿不到，那連說這話的資格都沒有！

    本質上，劉備麾下的將校，保底都是超過江東世家的，因為光中南半島的總麵積就等同於江東整體，而且土地、氣候更為適宜種田，加之劉備麾下是沒有世家來分肉的，世家都被陳曦早早的趕出去了，這一來，劉備麾下的將校無論如何所能分到的好處都是大於江東同級別將校的。

    所以陳曦一早的判斷是這壓著，中上層的將校就算有疑惑，但保底都已經比其他的家夥強了，他陳曦和劉備的威望和道德，以及多年樹立的信心還抵不上一個砝碼了？

    事實也如陳曦估計的那樣，七級以上爵位的中層在劉備明確開始簽發開拓文書和封地令之後，就已經明白自家的保底起碼不弱於其他勢力同級別的成員，而陳曦和劉備這多年的信譽更是加重了這種認識。

    甚至現在陳曦回想一下，自己當時確實是被魯肅的一套拳法給打蒙了，兩月都迷糊著，若有現在的理智，他肯定當場嘲笑魯肅！

    因為現在想想的話，那些人讓魯肅詢問一下，大概也就是好奇未來能拿到多少，但陳曦如果不說，隻是嘿嘿一笑表示，你們這群家夥啊，這還沒幹掉貴霜呢，就開始思考賞賜，這怎行，當然是不能說呢，不過你們跟著太尉這多年，也知道我陳曦的為人，這多年從來沒虧過自己人，你們放心大膽的想，到時候包管你們樂翻天！

    陳曦這像是什都沒說，但實際上什都說了。

    而聽這話的將校士卒肯定聽得雲霧，受限於當時的情況，也不可能想到陳曦說的話，其實就是答案，所謂的賞賜，就是分封貴霜精華區。

    可陳曦十幾年的信譽，以及漢室這多年來在陳曦的運營下蒸蒸日上，中層將校能明顯感受到國家的日漸騰飛，在這種多重保證下，這群人還是會保持著之前的狀態努力為國征戰。

    然後貴霜撲街，就地分封，陳曦當年說的話，瞬間就會被所有的將校解讀出來，而且所謂的包管樂翻天也是實打實的！

    可以說，陳曦連最後就地分封之後的台詞都準備好了——我當年說了，可你們自己腦子不好，沒想到，這就不怪我了！就說樂不樂吧!

    可惜魯肅一套組合拳確實將陳曦打成了智障，直接將答案亮出來了，以至於這事發展到了這一步，每每回想起來，陳曦都覺得自己當時果然是一時激憤，腦子混沌之下瞎搞一通，當然，魯肅背最大的鍋絕對沒問題！

    這也是這件事鬧到這一步之後，陳曦努力收拾爛攤子，收拾了一段時間之後覺得不對勁的原因，怎就我一個人在收拾爛攤子，魯肅呢，當年要不是你一套組合拳將我打成智障，我豈能犯下如此錯誤！

    劉備聞言長歎一口氣，最後還是沒說什，陳曦和魯肅在曾經那可是他的左膀右臂，結果魯肅一時踏錯！

    好吧，劉備也知道魯肅其實並不是一時踏錯，但想起當年大家把酒言歡的日子，劉備對於魯肅難免有些可惜。

    “現在問題來了，子川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子敬能解決嗎？”法正抱臂帶著幾分揶揄開口說道，政院怎能讓你陳子川一人帶向壓抑，我法正還在呢，必須要努力活躍氣氛。

    “未必不能解決。”陳曦很是認真的說道。

    法正聞言愣了愣神，回憶了一下魯肅的“音容笑貌”，完全不記得魯肅還有這種本事啊。

    “假設你在一線，你能將那些有異心的將校找出來嗎？”陳曦一挑眉詢問道，“時間拉長到一年多，你能將這些人找出來嗎？”

    “就算找不出來全部，也能找到九成。”法正一挑眉，很是自信的開口說道，隨後麵上帶著幾分為難，“不過找到了也解決不了問題，因為有些事是論跡不論心的，我能察覺到他們的想法，但他們沒做，就不能處理，甚至他們做了，但沒有嚴重的後果，也隻能訓斥。”

    這就是最為難受的地方，防患於未然的思路是正確的，但別人隻是在心中想一想，還沒有付諸行動，那就不能以此來追究，再考慮到這些人本身都已經有一定的功勳在身，就算做了某些行為，隻要沒有造成嚴重後果，按照首次犯錯，也不可能從嚴從重處理。

    畢竟能幹這些事兒，或者說有資格幹這種事情的人，在這多年起碼積累了十二三級的爵位，否則連幹這種事情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