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一）

    杜辰逸和喬語柔回到杜宅時已經很晚，但大廳依舊燈火通明。小薇道，“少夫人您可回來啦！”

    純真的小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靨，喬語柔下意識回之一笑，可一想起剛剛在醫院查出的一切，心頭一顫，綻放一半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嗯。”收回笑容，喬語柔淡淡應了一聲。

    小薇猶在激動，上下打量著她，心疼地撅起小嘴，“少夫人，你都瘦了我知道您今天回來，特意熬了一天的紅棗蓮子羹，就等著您回來呢！我一會兒就給您端上去啊！”

    若是平常，喬語柔肯定會覺得心暖洋洋的，可現在……不著痕跡地和杜辰逸對視一眼，衝小薇淺淺一笑，走了進去。

    大廳，杜家一家老小都坐在沙發上。喬語柔主動開口，“爸，媽。”

    蒼夫人不鹹不淡‘嗯’了一聲算回應，杜劍鋒慈眉善目地從上至下打量了喬語柔一眼，溫和笑道，“回來就好，剛聽辰羽說你去醫院，都還好吧。”

    “嗯，謝謝爸爸關心，都挺正常的。”

    “那就好。你也累了，上樓休息去吧。”

    喬語柔答應一聲，和杜辰逸一起往樓上走去，剛走兩步喬語柔身子一頓，微微側頭往星野熏的房間瞄了一眼。房門緊閉，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如果回來了，聽到聲音為什沒出來。也不知道他的腿傷現在怎樣了，抓人的時候有沒有另添新傷……

    帶著諸多憂慮，喬語柔最終沒說什，心事重重地走了上去。

    她不知道，她這一細小的舉動被蒼夫人悉數看在眼。雍容威嚴的眼睛閃過一絲冷光。

    杜曼妮見她們走了，才說，“這次又這算了啊！”

    杜辰羽不讚同地看她一眼，“警方的調查結果你不也聽到了嗎？小嫂子是被人陷害的。”

    一見弟弟又向著那女人說話，杜曼妮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她不知檢點跟裴淩遠出去吃飯，能惹出後麵這一大堆事兒嗎？她這叫咎由自取，自作自受！還連累家跟著名譽受損。”

    杜辰羽臉色略沉，“我說姐你能不能不要總這針對小嫂子？！和朋友出去吃頓飯怎了？她知道背後正有人盯著她等著算計她嗎？難道女人結了婚以後就隻能鎖在家相夫教子？那你將來結婚也會把工作辭了，留在家閉門不出了？”

    “我是就事論事，什時候刻意針對她了？再說我大哥都沒說什呢，你替她辯解什？我告訴你辰羽，以後離她遠點，曖曖昧昧的看在別人眼像什事情！不知道外麵已經有風言風語了嗎？”

    杜辰羽豁然站起身，臉色劇變，“什曖曖昧昧？什風言風語？你把話說清楚！”

    杜曼妮因為之前被大哥扇了一耳光，憋了一肚子火沒處釋放，此時也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橫眉立目，“說就說！我大哥偏袒護短也就算了，那是他老婆。你一個小叔子有事沒事總出麵替她說什話？知道的說我們家關係和睦，不知道還以為這背後有什貓膩呢！”

    “你！”杜辰羽俊逸的臉都氣紅了，“你思想太齷齪，簡直不可理喻！”

    “我思想齷齪？”杜曼妮瞠目結舌，臉色發青，“你現在是跟她一條心了是不是？竟敢罵自己的姐姐？”

    “那你呢！我好歹是跟自己家人一條心，你的心早就偏到外人身上了！”

    “你！”

    “好了！”蒼夫人低喝一聲，“還嫌家事情不夠多嗎？都回房間去！”

    杜辰羽瞪著杜曼妮，轉身怒氣衝衝地走了。杜曼妮也嘴嘟囔著扭身回房間了。

    蒼夫人歎口氣，煩心地搓搓太陽穴，“你說別人家娶媳婦老人都安安詳詳地等著抱孫子，怎咱們家就沒個消停了呢！”

    “孩子們都年輕，性子又都剛烈鮮明，磨合幾年就好了。”杜劍鋒語氣沉穩地說。

    蒼夫人滿麵憂慮，“遠的不說，就說現在，弄來弄去居然揪出了個馮超！我們家跟他素無來往，毫無恩怨，他這做到底為了什？”

    杜劍鋒沉思不語。

    蒼夫人同樣凝眉思忖，半響，忽然憶起一事來，“那馮超好像是語柔她一個朋友的男朋友，這次的事又是衝著語柔而來，會不會和她朋友有什關聯？”

    “有這事？”

    蒼夫人點點頭，杜劍鋒若有所思，“抽空我去問問，現在一切還要等警方那邊出來結果後再做定論。”

    蒼夫人道，“也是，這一天變一個樣，繞得我都暈了。”

    之前又是人證又是物證，還被警方現場抓個現形，她確信不疑，對喬語柔失望、憤恨到了極點！下定決心這次說什也要出麵讓兒子跟她離婚，把這個狠心惡毒的禍害趕出杜家！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局麵又發生了戲劇化的逆轉。她又變成了被人徹頭徹尾算計陷害的無辜受害者！

    其實，當時氣昏了頭，過後冷靜下來，她也曾仔細思考過，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太符合常理。她跟喬語柔好歹也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半年多，對她的為人性格也算了解，怎也不至於惡毒到去傷害自己的孩子。

    何況現在辰逸娶了她，愛著她，她又懷了身孕，可謂已經擁有了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的一切，犯不著自己惹禍上身，鬧出這大動靜，到頭來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果不其然，不久警方就傳來翻案的消息。尤其是剛剛辰羽說辰逸帶她去醫院了，她這心就又軟了下來，怎說她肚子懷的也是杜家的骨肉，當初嘴罵的狠，此時心也漸漸鬆軟，想要趕她出去的決心也不那堅定了。

    “當當！”

    “進。”

    小薇端著托盤走進來，笑盈盈道，“少夫人，粥就已經熬好啦！少爺是不是也餓了，我準備了兩份呢！”

    杜辰逸和喬語柔對視一眼，杜辰逸麵色如常道，“放茶幾上吧。”

    “哎！”

    小薇樂顛顛放在上麵，“少夫人快趁熱喝了吧！”

    “好，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喬語柔柔聲道。

    “嗯！少夫人，少爺晚安！”

    小薇關門出去後，喬語柔和杜辰逸走到茶幾麵前，一起低頭看著兩碗熱氣滾滾的粥。色澤鮮豔，香氣撲鼻，引人垂涎欲滴。可誰又能知道，這麵到底是對人有益的補品，還是致人中毒的毒藥呢。

    “明天我拿去給鍾邵化驗一下。”

    喬語柔默默點頭，想了想，歎了口氣，輕聲道，“我還是不敢相信……”家每個保姆看起來都和和氣氣，善良樸實，怎會有人給她下藥呢。

    “家保姆就三四個，阿珍姨是老人兒，我出生前就在這兒了，不太可能，還有兩個也都是雇了幾年的，隻有小薇，是去年才來的。”

    喬語柔聞聽，心不太好受。眼前浮過自從自己嫁入杜家後，小薇和她相處的每一幕場景，比起主仆，她們更像是年齡相仿的朋友。偶爾還會開玩笑……實在無法將她和隱藏禍心對她暗下殺手的形象聯係在一起。

    “阿珍姨在咱們家做了這久啊？她的家人呢？”

    “丈夫早年去世了，也沒留下孩子。”

    “這樣，”怪不得從沒聽她提起過她的孩子和家的事，“那她也挺可憐的。”

    “好了，別想了，等化驗結果出來，就知道誰是可憐誰是可恨了。”

    喬語柔笑笑，兩人洗漱一番，便雙雙上床入睡了。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兩人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助理徐衍打來的，杜辰逸原本闔著眼凝神靜聽，幾秒後，黑眸唰地睜開，坐起身，“怎回事？”

    喬語柔看他神色嚴肅，眉頭緊皺，也跟著坐起來。不一會兒，杜辰逸掛斷電話，起身下床，飛快地洗漱穿衣。

    “怎了？”喬語柔緊張地看著他。

    “梁曉天死了。”

    “什？”喬語柔大驚，“好好的，怎會死呢？”

    “法醫鑒定肋骨骨折刺穿心髒。”

    “骨折？警方對他用刑了？”

    杜辰逸臉色有一瞬間的怪異，看了喬語柔一眼，“昨天星野熏帶他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受傷了，警方懷疑他之前曾遭到多次暴力毆打，身上多處負傷，傷重致死。”

    喬語柔的心就是一沉，“什……意思？他們懷疑梁曉天是被星野熏打的？”

    “不是懷疑，就是。昨天星野熏親口承認抓到梁曉天時他不肯承認，被他胖揍了幾頓才招的。”

    喬語柔臉色變了，“那警方會定他的罪嗎？”

    “犯人的命也是命，他現在算殺了人，警方已經下拘捕令了。剛剛給徐衍打電話還詢問我們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那他怎說的？”

    杜辰逸望著喬語柔焦急的表情，“他說他不認識這個人，會聯係我有消息再通知警方。”穿戴已畢，杜辰逸安慰喬語柔，“不用擔心，等我消息。”

    喬語柔神色憂慮地點點頭，“哎等等！”

    杜辰逸站住腳步，喬語柔猶豫了一下，“在警方麵前……多替星野熏說說，他也是為了幫我們。”

    杜辰逸看著她，黑眸閃過一絲異色，“嗯。”

    杜辰逸走了，喬語柔坐在床上心神不寧。星野熏怎會下這重的手，竟然把個人給打死了！不過這人死的也太是時候了，唯一指證馮超的證人突然暴斃，那不是死無對證了嗎？

    好奇怪，如果星野熏打的重，警方為何沒有及時將他送去醫院治療。昨晚辰逸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一夜之間人就死了……

    還有星野熏……如果人真是被他打死的，那他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這可怎辦……突然一激靈，得通知他讓他趕緊走！

    逃地遠遠的，回日本，等警方判他無罪再讓他回來！如果有罪……那就讓他永遠不要回到這片土地！

    想罷，喬語柔披著衣服匆匆走了出去。因為時間還早，其他的人都還沒起床。整棟別墅安安靜靜，沒有一絲動靜。喬語柔輕手輕腳地下了樓，來到星野熏房間門口，左右看看無人，輕輕敲了敲門。

    門居然沒鎖，一下子被推開了。麵黑漆漆的，喬語柔站在門口，探頭進去，“星野熏？你在嗎？”

    眨了眨眼，適應了黑暗，喬語柔透過窗外朦朧的亮光觀察整個房間。床上整潔幹淨，並無人睡過的痕跡，房間也沒有人。

    失望地縮回頭，不在家，他昨天沒回來，去哪兒了呢？歎了口氣，喬語柔滿懷焦慮地關上門，剛一轉身，嚇得登時倒吸了口涼氣。

    磕磕巴巴地說，“媽……媽……”

    蒼夫人穿著睡衣，站在大廳中央，清冷肅然地盯著她。“你在做什？”

    大廳沙發上，喬語柔低著頭，正襟危坐。心暗暗著急，要盡快聯係到星野熏，給他通風報信才行，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蒼夫人冷著臉瞪著她，眼中風雲變幻了無數次，最後冷聲問，“你跟他什關係？”

    喬語柔心正在想事，注意力不太集中，“嗯？”

    蒼夫人更加不悅，“我問你跟那個野種到底什關係？”

    同樣的問題被問了數次，喬語柔幾乎是反射性地回答，“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和他什時候成了朋友？”

    喬語柔一怔，暗毀自己說走了嘴。麵對蒼夫人冷冽威嚴的眼神，她猶豫一下，與其日後遮遮掩掩，麻煩又惹人猜疑，倒不如說出實情來得痛快，反正也不是什見不得人的。

    “什？那次和你一起上頭條的旅館男人就是他？”

    “是……”

    蒼夫人重重哼了一聲，本來對那件事她就一直耿耿於懷，如今知道那個男人竟然就是這個野種，更是氣上加氣！果然和他那個賤媽一樣，一出現就給杜家帶來災難，天生克他們杜家！

    “你知道他是什來曆嗎？”

    “嗯。”

    “你知道他們家差點害我們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嗎？”

    喬語柔心下一驚，哪有那嚴重？

    “你是杜家的媳婦，應該清楚對待杜家的仇人要用什態度！”

    喬語柔揪揪手指，掙紮了半響，最終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說，“媽，我覺得這件事……其實也不完全怪星野熏的媽媽……”

    蒼夫人登時勃然大怒，“不怪她難道還怪我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聽辰逸說了，您當年一個人守著一個家，兩份業，帶著三個孩子，憑著這份堅定和勇氣一直挺到爸爸回來，我和辰逸一樣都覺得這樣睿智勇敢的您簡直是太偉大太不容易了！”

    蒼夫人聞聽哼了一聲，麵色稍緩。

    喬語柔觀察著她的表情，心想既然每個人都沒有錯，為什不能把話說開，解開心結，互相原諒，互相理解，大家畢竟都是一家人，一起和和睦睦的生活，那該有多好。

    想至此，喬語柔試著勸解，“爸爸當年是因為頭部受傷導致失憶，才忘了您忘了這邊的一切，在日本以一個全新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星野熏的媽媽那時候想必也不知道爸爸的真實身份，不然也不會做出這種到頭來傷害了兩個家庭的錯事。”

    “你又知道什？當初不知道，警察在日本找了整整四年，她也不知道嗎？！那個賤人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們在瘋狂地找他，仍利用他們家族的勢力把人藏起來！”

    “是，如果不是因為這，爸爸或許就能更早的回到您和辰逸他們身邊了。可是……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站在她的立場上，麵對別人滿世界尋找的男人正是自己深愛的丈夫，孩子的爸爸這個事實，第一反應一定也是藏起他不被別人搶走吧……”

    “站在她的立場？你怎不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

    壓積在心底的陳年往事被揪起來，蒼夫人也忘了之前的憤怒和麵前人的身份，隻為給心底經年不化的鬱結找一個宣泄的突破口，厲聲反駁。

    “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們一家五口本該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自私，辰逸辰羽和曼妮就不會在小小年紀就缺失了一段父愛，我們孤兒寡母也不會遭來外界窺伺的目光，辰羽更不會被人綁架，受了嚴重的創傷，至今無法恢複！”

    喬語柔沉默，蒼夫人說的都對。可錯的就是星野熏的媽媽，那個隻擁有三年幸福而短暫婚姻的可憐女人嗎？如果她真有那自私，她就不會在最後一刻那輕易的放手，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年幼兒子的爸爸就這離她而去，永不回來，而未做出任何一點挽留……

    想到星野熏提起他母親去世時哀傷又落寞的神情，想到他說出他母親告誡他對杜家人態度時的冷漠，喬語柔心中泛起絲絲的痛，一時情湧，脫口而出，“可他媽媽畢竟已經去世了，當初她一定也覺得有愧於您，才什也沒有做就讓爸爸回到了您的身邊。不然憑借她的家族勢力，又怎會那輕易地讓爸爸離開呢？”

    喬語柔的本意是想讓她能夠體會星野熏的媽媽並不是人們所想的那種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她也是個很無辜很可憐也很深明大義，有擔當的女人。

    可是，立場不同，很好的話聽在蒼夫人耳卻完全變了味道。“那照你這說我還應該感謝她的成全了！如果沒有她的破壞，劍鋒會離開我們家人四年嗎！”

    “她當時也並不知情啊！”

    蒼夫人立馬變了臉，騰地站起身來，“你是哪邊的人！句句替那個女人說話！你怎就知道她是不知情的？你聽誰說的她的立場？那個野種？他跟你說什你就信什，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突如其來的爆發和匪夷所思的指控令喬語柔措手不及，“當然不是了！我，我隻是覺得……”

    “你覺得什？她是無辜的？你想替他們討回公道，讓劍鋒回到她身旁是不是？”

    “她人已經過世了……”

    “她死了她那個孽種還活著呢！他現在不是帶著**遺願來破壞我們杜家來了！”

    “不是這樣的媽，星野熏他沒有惡意，他還說他媽告訴他……”

    “閉嘴！”蒼夫人怒火中燒，氣得胸膛起伏。“你這個吃扒外的東西，他們給了你什好處你這替他們辯解！”

    聲音越來越大，杜劍鋒走出來，沉聲問，“在吵什？”

    蒼夫人氣得臉色發白，恨恨地瞪著喬語柔，“你的‘率真不做作’的好媳婦！正在教育我多理解那個賤女人呢！”

    樓上的杜辰羽、杜曼妮也聽到動靜，趕了下來，“怎了媽！”看母親氣得渾身發抖，杜曼妮唰地轉回頭，雙目如毒蛇，“喬語柔！我真是受夠你了！你在外麵惹事還不算！現在連我媽都欺負！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姐！怎說話呢！”杜辰羽下意識擋在喬語柔麵前，蒼夫人看著他毫不掩飾地防護的姿態，心一個暗雷頃刻間被踩中，冷厲的視線射向喬語柔，“你厲害！他們一個個的都為你是從！你……你……”

    說到一半頭突然一暈，在杜曼妮的驚呼中倒在了杜辰羽飛身撲過來的懷中。“媽！您怎了？！”

    蒼夫人撫著額頭，冷冷推開杜辰羽，在杜曼妮地攙扶下一步步走回臥室。喬語柔臉一陣火辣，慚愧地低著頭，“對不起爸爸，我隻是想媽媽解開心結，大家能和睦地相處……”

    杜劍鋒沉默片刻，神色黯然地長歎一聲，“不怪你，是我犯下的錯。”

    喬語柔豁然抬起頭，“這怎能怪您呢！您也是受害者啊！”

    杜劍鋒疲憊的眸中顯出一絲驚詫。

    “雖然您和星野熏的媽媽結婚的時候忘記了一切，可當您恢複記憶的時候，你麵對的是兩個同樣無辜，同樣等待你去承擔責任的女人和家庭。無論選擇哪一方，都注定辜負和傷害另一個。她們隻需要等待一個結果，而您卻要承擔這所有良心上的譴責和罪名，作出決定的一那，您一定痛苦萬分吧！”

    杜劍鋒震撼地看著這個年歲不大的兒媳，從未想過，時隔這多年，自己當時的心態竟被下一輩的她理解看透！

    是啊，恢複記憶的那一瞬，他憶起了四年前的一切，憶起了和他一起並肩打拚出一片江山的糟糠愛妻，憶起了那三個可愛出色的孩子，憶起了在背後苦苦尋找了他四年的家。

    可是，他同樣記得四年來發生的每一個片段，受傷時守在床邊替他擦藥的美麗少女，求婚時帶著羞澀笑容幸福點頭的女人，還有他們那乖巧懂事的孩子，熏兒……

    當時的他經過怎樣痛苦的掙紮才最終選擇了離開。因為這邊是他的家。他的根，他的事業，他的一切都在這邊……不去看那穿著美麗和服的女人眼中紛飛的淚水，不去看她膝下癡癡衝自己笑的熏兒……

    那一刻他心中的痛和苦有誰知道……那份深深的無名言說的罪惡感又能向誰輕吐……

    思緒蔓延，杜劍鋒沉浸在那遙遠的哀傷又無可奈何的回憶中，老邁的眼中蘊出了點點淚意。

    喬語柔看著麵前瞬間蒼老了幾分的老者，敬重同情憐憫等諸多情緒匯聚心頭，脫口而出，“星野熏的媽媽一定是理解您的，不然她不會親手放您離開。她也覺得愧對杜家，所以告誡星野熏不要對杜家有恨，對杜家的每個人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什？”

    杜劍鋒驚愕地看著喬語柔，“你聽誰說的？”

    “星野熏……”喬語柔低聲道，“他說是他媽媽從小就告誡他的……”

    杜劍鋒身子晃了晃，眼眶徹底濕潤。良久，緩慢而悵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回來，麵對小蘭和所有家人的打罵，小熏從來都沒有反駁過，甚至沒有閃躲過……

    木子……

    你懂我，所以你放我離去，你愛我，所以你成全我的選擇，以為你心中對我失望怨恨，卻不想……

    我負你一生啊！一滴渾濁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杜辰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在他的心，父親就像一個不倒的白楊，永遠睿智穩重，沒有什能將他打到。可是，他現在竟然在哭……

    當年他還小，對於那件事一無所知，母親從不允許別人問起，他所了解的情況都是從大哥和姐姐口中得知。無外乎是破壞別人家庭的惡毒小三，和他們上門企圖爭奪財產的野種。所以這多年來，他對星野熏這個人視如仇敵，雖沒像姐那樣他來一次打一次，卻也對他恨之入骨。從不知道背後竟有這樣一段曲折離奇，又震撼感人的故事。

    回想起每次星野熏傲然站立，一動不動任他媽媽姐姐扇打辱罵無動於衷時的情景，心底有一絲撼動，對那個人的印象也有了不易察覺的改觀。

    “我對不起他的媽媽，所以隻能把這份虧欠還在小熏身上……”杜劍鋒歎道。

    一提星野熏，喬語柔才猛然想起自己下樓的目的，糟了！急道，“爸爸！星野熏他……他出事了！”

    杜劍鋒聽完，立即變了顏色，匆匆趕回房去。

    臥室立即傳出蒼夫人的尖銳的怒罵聲，“你出麵是想讓他的身份曝光嗎？我告訴你，如果當年的醜事傳出去，我馬上跟你離婚！”

    杜劍鋒的聲音充滿焦慮和無奈，“小蘭！現在都什時候了！小熏他……他和他媽媽得了一樣的病，很有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怎忍心在這個時候棄他於不顧，更何況他這次是為了咱們家啊！”

    “我管他是死是活，他死有餘辜！我不準你去！杜劍鋒——”

    在蒼夫人的嘶吼中，杜劍鋒決絕地走出來，喬語柔被他剛剛的話震得耳朵一嗡一嗡，“爸，您剛剛說什？什病？什活不了了！”

    杜劍鋒包含複雜之色的看了她一眼，歎了一聲，匆匆離去。

    喬語柔怔在原地，“我母親已經去世了。”

    “他和他媽得了一樣的病，活不了多久了……”

    他媽媽得了什病……

    杜辰羽表情也是一片震驚，一波又一波的事讓他的頭腦應接不暇，難以消化。

    回到房間，喬語柔雙目茫然地睜著，星野熏得了什家族遺傳絕症，命不久矣了嗎？這太荒謬了，這種狗血的劇情怎會在現實，會在她的身邊上演……

    他要死了嗎？一想到這，喬語柔覺得心一陣陣的絞痛，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杜辰羽站在她旁邊，看著她傷心恐懼的神情，心泛起絲絲的酸楚。他不知道她和星野熏是什關係，之前在看到星野熏總是過多將視線投向她時，他就心存懷疑。原來他們真的認識，隻是，他們到底是什關係？他在她心中要多重要，會讓她為他流下淚來。

    不知為什，他突然覺得很嫉妒，如果那個位置換作是他，她也會同樣焦急同樣為他擔心落淚嗎？

    情不自禁地抬起手，遲疑地拭去她眼角的淚，“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

    對了警察還在抓他呢！喬語柔急忙翻出手機。

    那個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的電話居然撥通了！焦急地等待著。漫長的嘟嘟聲經久不息地響在耳邊，快接啊！

    喬語柔先是焦慮後是恐懼，難道已經被抓了？！

    “喂……”

    喬語柔狂喜，“星野熏？！”

    對方陷入沉默，隻有淺淺的呼吸聲證明對麵還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