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與一個孩兒

    孩兒先給神龕的神像磕了個頭，告了個罪，隨即拎著濕抹布靈巧地爬到神龕上，恭恭敬敬擦拭起神像來。

    他手上的力道極輕，深怕自己會攪擾了神仙的清靜，抹布擦在神像上的動作柔和得像是清風拂過柳葉。

    灰影在神龕後，透過眼前的木板，望著孩兒擦神像的手。

    他有點兒嫉妒那個被溫柔擦拭的神像，眼神酸溜溜的。

    畢竟神像其實就是一塊破石頭，雖名義上雕的是灰影，但和灰影沒什實打實的幹係。

    灰影琢磨了片刻，眸光微亮，想出了個點子。

    他虛化了身子鑽進神龕，又悄無聲息地附進神像體內。

    虛化的身子與石刻的神像嚴絲合縫，融為一體。

    孩兒緩緩擦過神像的麵頰、下頜、脖子，輕巧地挑開覆在神像臉上的蛛網……

    藏在神像中的灰影愜意地眯縫起眼睛，像隻被搔下巴的大貓。

    孩兒將神像擦幹淨了。

    可這石像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中變得麵目模糊，雖然幹淨了，也看不大出來具體長什樣子。

    孩兒隻看得出神像沒胡子，也沒皺紋，一點兒都不老，和想象中那位慈祥老神仙的完全對不上。

    孩兒的大眼睛彎了彎，那雙眼中本斂著一泓融融的光，這一彎，這些光仿佛就都盛不下了，從眼尾流了出來，柔暖清澈得令人心顫。

    “原來不是上神爺爺，”孩兒笑眯眯地，“是上神哥哥呀。”

    神像的灰影聽見別人管他叫哥哥，默默地、慢慢地，臉紅了。

    那團灰白霧氣般縹緲的臉上，泛起朦朧的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