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與一個孩兒

    孩兒她娘轉身便走，臨走前還狠狠剜了張二柱一眼。

    她生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眼尾還泛著一抹生生氣出來的薄粉，瞪人時不顯凶悍，反倒有幾分嬌憨神氣。張二柱自覺受了些撩撥，借著酒勁兒一步邁上前，伸手去扯女人的衣角，嬉皮笑臉道：“妹子，別走啊。”

    女人急忙掙，但張二柱手勁大，攥住衣角就不撒手，嘴上還不幹不淨地些下流的話。孩兒見了這情形，渾身就像忽然被成百上千隻螞蟻爬過一樣難受，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拽張二柱的袖子，大叫道：“別碰我娘！”

    張二柱不耐煩地一揮手，孩兒便踉蹌著退了幾步，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墩兒。

    “你敢打我家娃！”女人像隻暴怒的母獅般撲上去欲抓張二柱的臉，張二柱靈活地往後一仰，堪堪避了過去。

    灰影還不大明白張二柱之前的行徑叫耍流氓，但孩兒被推得摔了一跤他是懂的，灰影目光陡地一涼，趁著張二柱後仰躲避女人指甲的當口，往張二柱腿上狠命一踹。

    張二柱的後腦勺狠狠砸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

    他一骨碌爬起來按住腦袋，指縫全是血。

    女人見了血，慌忙把孩兒往自己身後一拽，退開兩步。

    “嘿你個娘們兒，敬酒不吃……”張二柱疼得醒了酒，□□的二兩肉也痿了，衝上去就要打人。

    站在一旁的灰影瞅準時機一伸腿，張二柱剛躥出一步就平地摔了個大馬趴，砰地一聲悶響，塵土飛揚，顯是摔得不輕。

    張二柱齜牙咧嘴地站起來，呸地吐出半截染血的門牙。

    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哄地笑了起來，歡暢得像是過年，他們紛紛默契地退開幾步，將張二柱晾在人群中間的一塊空地上。

    女人趁機扯著孩兒，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他娘的！哪個孬種絆我？！”張二柱怒罵著，抬腿又要去追母子倆，可他剛跑出兩步，灰影便又橫插一腿，他再跑兩步，灰影再插一腿，他再再跑兩步，灰影再再插一腿，張二柱一跤未平一跤又起，摔得滿地找牙，圍觀村民一個個笑得打跌，連女人和孩兒都半是不安半是好笑地停下步子看張二柱平地跌跤。

    張二柱一臉血地爬起來，叫得聲都變了調：“有人伸腿絆我！”

    村民們笑得更厲害了，還有人幸災樂禍地喊：“你旁邊哪有人？鬼絆的吧！”

    孩兒也跟著喊：“是上神哥哥顯靈了！”

    不過孩兒稚嫩的童聲被周圍的大笑聲蓋了過去，沒幾個人聽見，隻有籠著手站在張二柱身邊準備隨時出腿的灰影聞言朝孩兒親昵地擠了擠眼睛。

    趴在地上的張二柱聽見個“鬼”字，心念一動，想著莫不是這寡婦的死相公報複自己，想到這一層，張二柱臉上憤怒的豬肝色迅速被嚇退了，他慘白著臉爬起來，不敢再找母子倆的麻煩，扭頭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孩兒見張二柱被嚇成這副慫樣，拍著手哈哈大笑起來，麵頰上浮起兩枚淺淺的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