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璿璣閣中點著明亮的琉璃燈,偌大的一個宮室之中,卻是隻有區區兩個人。
看著緊皺著眉頭連續批閱了幾個時辰的姬啟,樂搖音微微垂了垂眼簾,掩住眼底的心疼與情意,沉默地端著手上的湯羹走上前去。
“陛下如此操勞,身子會受不了的,先用些宵夜吧。”
她聲線婉轉,在空曠安靜的環境下,更多了幾分柔和。
著,她將手中的碗輕輕放在桌上,一雙眼中,卻是如何也掩飾不住那份戀慕之色。
姬啟略一抬頭,卻是並沒有看向她,隻是眼中短暫地閃過一絲恍惚,隨後不假辭色地冷聲道:“拿下去。”
“可是……”樂搖音似乎還要些什,隻是剛開了個頭,注意到姬啟似乎根本就沒有再繼續什的意思,目光驀地就黯淡了下來,看著桌案上親手燉了兩個時辰的湯,緩緩伸手又端了起來。
目光落在他的發鬢處,樂搖音不禁頓了一頓。
心疼惋惜之情頓時湧上了心頭。
但是,雖不甘心,卻還是不能違背那人的命令,隻得無聲地離開了殿內。
三年的傾心陪伴,卻比不上別人一時璀璨。
隨著樂搖音的離開,姬啟緩緩抬起頭,連日的不眠不休使得他此時頭部一突一突地抽痛,除了機械地批閱奏折,腦子幾乎空白一片。
他並不想去休息,甚至連閉上眼睛也不願意。
姬啟站起身來,似有些盲目地出了大殿,月色皎皎,宮中此時已經宵禁,長長的石板路上,隻餘他一人形單影隻。
長夜——未央。
多少以來,他無數次地渴望閉上眼睛能夠在夢中見到那人的身影,哪怕一次半次,但是卻從來都沒有。
她好殘忍……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去,連最後一麵也沒有讓他見到,甚至連魂魄也不曾出現在他的夢中。
當初城外噩耗傳來,他仿佛覺得都塌了一半,大千世界,都因此而變得毫無色彩。
那個少年,最開始見時隻覺得風采逼人,年輕氣盛,是個合適而又趁手的棋子。
其實他是並不喜歡這樣鋒芒畢露的年輕人的。
從成長的環境,受過的教育都告訴他要韜光養晦,明哲保身,處事中庸,他也一貫踐行,但是那個人的出現,卻是打破了他所有的認知。
當一個人見慣了與自己相同的人,習慣了一種待人接物的方式的時候,見到一個截然相反的人,心中是很容易生出反感之情的。
他對於柳嵐,其實便是如此。
那少年太過狂妄,不僅禦前不跪,言語中甚至沒有一點敬畏之意,就連所住的地方,都是令他最最厭惡的處所——煙花之地。
但是……是從什時候開始改觀的?走在長長的石板路上,他慢慢地回憶著,思維極少有的十分緩慢。
或許是他提到要輔佐自己之時,真誠而又晶亮的眼睛,那樣明豔張揚,像極了多年前那個真明媚的女子。
隻是,卻並不是因為別的人。
也不知怎地,他便鬼使神差地願意去縱容他,即便之後自己會頂著極大的壓力。
那人似乎總是那樣充滿活力,經過數日的相處,卻也不得不他是有真才實學的,看著他上躥下跳地為自己籌謀鋪墊,排除異己,姬啟卻一直冷靜地旁觀。
其實當時長安的那些跳梁醜,根本不需要別人替他出麵。
隻不過他想做,自己也樂得靜觀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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