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玉珠執白子，沈羨執黑子，兩人開始對弈，玉珠很專心的望著白玉棋盤上棋子的走向，見他手指捏著一顆黑子輕輕扣在棋盤中，手指修長，骨骼分明，不知是旁邊的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的燈光太過柔和，她覺得他的手指好看極了，不太像練武人的手掌，有些溫雅的感覺。

    這錯覺隻是片刻，半刻鍾後，玉珠輸的有些慘，她把白子都收起來擱在案幾上嘟囔道，“我不玩了，時辰不早，該歇息了。”她不算愚笨，平日在薑家和家人們對弈也是輸贏參半，實在是沈羨的棋藝高超，她贏不了他的。

    她罷就趿拉上繡鞋跳下榻回到房間的黑漆雲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坐著，沈羨跟在身後，身形頎長挺拔，白色的中衣微微敞開著，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他隨著她來到架子床，她坐那兒有些呆怔，見到他才又慌忙起來問他，“沈大哥，你睡頭吧。”

    沒出嫁時，薑府教導規矩的嬤嬤告訴她，出嫁後要以夫為，夜休息時，女子是要睡在外側，以便隨時起來照顧夫君。她當時聽完心不太舒服，又深知這個時代不一樣，她無法反駁。這會兒就突然想了起來，急忙站了起來，又被沈羨輕輕壓著她的肩膀坐了回去，他道，“不必，你睡頭就好。”

    完這話，她瞧見沈羨忽然半蹲下身子，替她脫了腳上的繡鞋，才淡淡的，“休息吧。”

    玉珠不知怎得就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那會兒她不過是個四歲的胖娃娃，被柳夫人邀請著來沈府看臘梅，她入了沈媚的眼，被邀到凝翠院去玩，第一次見到沈羨，又因聽聞他是個不好惹的，有些緊張，起身給他行禮時腿麻差點栽倒在塌下，要不是他給提留住，臉就砸在地上毀了。

    還有一次，也是她四歲時，去探望生病的沈媚，上榻陪她時，那雙毛茸茸的兔毛兒靴子脫不掉，正他是俯身幫著她脫下來的。和記憶中那個少年的身影重疊起來，玉珠便恍惚了。

    “在想什？”沈羨挨著她坐下，順勢握住她的手，纖細巧有些軟綿綿的，捏著很舒服。

    玉珠抬頭望著他，“沈大哥，你可還記得時候，有一次也是這幫我脫靴子的，我那會兒人力氣，怎都脫不掉，還是你幫我的。”

    沈羨當然沒有忘記過，自和她接觸的每一個瞬間，每一件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刻在腦中。這些年的癡想，癡念終於得以成全，娶到了她，他表情看著平淡，垂眸不知想些什，玉珠便覺得他還是那個對他溫和的沈大哥，兩人成親，好像也沒有太多的改變，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沈大哥，忙了一了，快些歇著吧。”

    她如水的眸子望著她，眼中不摻雜任何的念頭，幹淨純粹。

    沈羨的臉色便有些冷淡，他抽回手道，“你先歇著吧，我去西次間有些公務處理下。”

    玉珠遲疑片刻方才點頭，“那沈大哥你先去忙吧。”西次間就在外頭的偏房，距離睡覺的主臥隻隔著一扇紗門，麵燃著炭盆，他穿著中衣去忙也不會嫌冷。等沈羨過去西次間，玉珠喊來甘草，“你去讓墨畫墨書去廚房燉盅黃牛肉湯，一會兒沈大哥忙完可以喝。”墨書墨畫兩個是伺候沈羨的丫鬟，有些事情吩咐她們就好。

    黃燉牛肉湯養心安神，強身健體，熬夜喝這個是不錯的。

    不過，方才沈大哥似乎有些生氣？玉珠摸不透他的脾氣，吩咐完丫鬟隻能先熄了等上床休息，西次間那邊還亮著燈，透過紗門有些朦朧的燈光傳來，玉珠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睡熟。

    一夜好眠，就夜的時候被什抱住，有些悶熱。睜開眼色已微亮，丫鬟們聽見動靜魚貫而入，玉珠半坐起身子，望著身邊空蕩蕩的，問道，“沈……姑爺去哪兒了？”當著丫鬟的麵再喊沈大哥也是不對的，兩人畢竟成親。

    甘草道，“姑爺一早就起了，外出有事兒，是晌午才回來的，讓太太起來自己吃早膳。太太想吃些什？廚房都有，奴婢讓人去端。”

    玉珠報了幾樣吃食，由著丫鬟們給她穿衣梳洗，已是辰時，玉珠就道，“我先去給婆婆請安吧，回來在用早膳。”出嫁的姑娘到底不一樣，辰時要去給公婆請安，就算嘉禾常禮佛不管事兒，她作為兒媳的也要過去問候一下的。

    甘草給她挑了身紫色連珠彈花暗紋的錦服，披著件織錦皮毛鬥篷，很端莊正式的打扮。外頭落著雨，玉珠出門才發現，她道，“都落雨了，又冷了。”

    甘草跟在身後打傘，“昨兒後半夜落的雨，怕是過不了多久便要下雪了。”

    玉珠帶著甘草很快到了主院的嘯風堂，外頭廊廡下有婆子和丫鬟們站著在，玉珠道，“娘可在頭，我過來給娘請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