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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坐在對麵給他講笑話的容萱一愣，見他匆匆擦了把嘴：“突然想起點事……你先吃著！吃完直接回去就行！”

    他罷轉身便走, 連侍候在旁的劉雙領都沒摸清到底怎回事。劉雙領隻得匆匆跟上，隻見謝遲大步流星地悶頭走了好遠, 忽地腳下一定。

    劉雙領也定住。

    去哪兒好呢？謝遲心掂量了一下, 雖然去爺爺奶奶那兒繼續吃飯也不是不行，可一來自己現下精神不濟，二老會擔心；二來，爺爺聽他讓個妾室逼成這樣，肯定要笑話他。

    他於是側眸陰惻惻地了劉雙領一眼：“我去正院, 你不許跟西院多嘴。”

    “哎……哎哎！”劉雙領發著懵連聲應下。

    是以正院之中，葉蟬喜滋滋地吃飽喝足，正打算再喝一碗排骨蓮藕湯就讓人把膳撤了，謝遲風風火火地殺到了眼前。

    他悶著頭進來也沒聲，她注意到他剛一愣, 他已經坐到旁邊的空椅子上了, 開口就：“給我添碗飯。”

    青釉剛才正為容姨娘的事兒負著氣，現在見爵爺還是來了正院自然高興，福了一福立刻麻利地盛了碗飯過來。

    葉蟬還怔著：“我聽……容氏去你那兒一起用膳了？”

    “沒吃飽。”謝遲眼也沒抬。剛才他在書房時隻覺得累到虛脫，這一路走過來反倒打開了胃口, 一口氣往嘴噎了半個四喜丸子。

    葉蟬更不懂了, 為啥會沒吃飽？她這兒的菜都頓頓要剩大半, 他個一家之主房的菜會不夠吃？這不可能啊！

    可看他這一副明顯餓狠了的樣子, 葉蟬又覺得還是先別追問了, 讓他先吃。她轉而問劉雙領：“爺今兒去宮怎樣？當值順利嗎？”

    劉雙領清楚自家爺既上進心強又愛麵子，便省去了被人扛回來的一段沒提，躬身隻：“多少有些累著了，回來就先睡了一覺。”

    “哦……”葉蟬點點頭，知道他累便更不再多和他話，隻在旁邊托著腮看他。

    謝遲於是得以輕鬆地吃飽，吃飽後氣力自也恢複了些，他撂下筷子往椅背上一仰，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來。

    葉蟬托腮傻看了她一會兒，把他要問他為什沒吃飽的事給忘了，張口問：“明還去嗎？”

    謝遲一歎：“去。”

    當值的事白康幫他告了假，可以歇一，但操練他不允許自己不去。謝遲把自己的弦繃得很緊，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向上走的機會，他得握住。

    再者，在禦前侍衛中，他這個旁支的勳爵實在不算什。很多親王世子、甚至皇子在真正開始辦差前，都會現在禦前侍衛曆練一番，他們叫苦可以，但他不行。

    是以的第二，謝遲早上多睡了兩個時辰，起床後緩了緩勁兒，又好好地吃了頓飯，就按時趕到宮操練去了。

    留在家的葉蟬也很忙，忙著帶孩子。

    這個孩子對她而言可以是“從而降”——沒十月懷胎也沒一朝分娩，去忠王府走了一遭，他就來了。所以對這個孩子，葉蟬不知道容萱那邊是什感覺，反正對她來是既壓力很大又很新鮮。

    兩個孩子都是在恪郡王府就已經起了名字的，繼過來後也沒改，都是按族譜從元字輩，日字部。容萱房那個叫元顯，葉蟬這這個叫元晉。

    葉蟬覺得元晉不哭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睡覺時粉嘟嘟肉呼呼，醒來後一雙眼睛東張西望特別亮，喜歡咿咿呀呀地吧唧著嘴看她。

    不過元晉現在這樣乖乖醒著的時候還很少，葉蟬對他又新鮮，就一聽他醒來便要趴在搖籃邊看他、逗他玩兒。弄得元晉的兩個乳母心下都好笑，心這哪兒是養母帶孩子啊？這就是個大點的孩子帶個點的孩子！

    但可見也是有緣，元晉一個嬰孩什都不懂，但就願意跟她親，她在旁邊他就很少哭鬧。

    乳母楊氏就噙笑捧了一句：“夫人這有孩子緣，來日自己生了公子，那必是很好的！”

    卻沒想到正拿香囊流蘇逗元晉的夫人麵容陡然僵住。

    她鎖鎖眉，抬頭：“不許你們這樣！元晉和元顯既然繼過來了，那就是我的孩子。以後我就算自己生了，待他們也是一樣的！”

    楊氏的笑容僵在臉上，正要謝罪，葉蟬卻已轉向了青釉：“青釉你去，把府的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叫過來。”

    青釉一啞：“那老爵爺和老夫人那邊……”

    葉蟬咬咬牙：“也叫過來，就我有事情要，晚些時候去跟奶奶賠罪！”

    她從來沒這樣過，在跟了她大半個月的青釉看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過見她認真，青釉反不敢像平常一樣拿她當姑娘看了，她匆匆一福，恭敬地應了聲“諾”，立刻退出去辦差。

    皇宮，禦前侍衛操練的箭場旁邊，幾個老資曆的侍衛正在茶間休息，邊喝茶邊看著在烈日下站樁的少年歎氣。

    眼下是已入秋了，可氣還完全沒涼爽下來，下午這會兒日頭毒得很。謝遲剛站了一刻，衣服就已盡濕，淋得腳邊一圈的汗。

    一個年愈三十的侍衛就搖頭：“唉，你們這子這拚，是嫌命太長嗎？”

    旁邊的同伴瞪他：“積點口德好嗎？人家才十六歲，招你惹你了？”

    “不是……我沒別的意思。”之前那個訕訕笑了兩聲，“我就想，我要是他，就跟家安享爵位，不來受這份兒罪。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來禦前侍衛頭曆練的宗親，我見過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人家都是走個過場，他怎真往死練自己啊？”

    昨兒頭一就把半條命練沒了，今竟然還按時按點的來？初來乍到又體力不支，練射箭時脫靶的次數多了點，被負責箭術操練的百戶大人罰站樁半個時辰，他也一句辯解的話都沒。不然以他的身份，百戶大人怎也得給三分麵子。

    這不，現下他沒開口給台階，百戶大人也不好自己把話收回來吧？隻好坐牆根兒下自己鬱悶去了。他也奇怪，新來的這位廣恩伯不是頭一個進禦前侍衛的宗親啊，可怎就他這拚呢？他圖啥啊？

    百戶薑海坐在牆下，看著謝遲被汗浸濕的背影發怵。

    薑海比謝遲大足足十歲，他罰謝遲站樁半個時辰，原本是給他留了討價還價的餘地，沒想到謝遲一點怨言都沒有地去了，倒弄得他很有種自己欺負孩的感覺。

    於是半個時辰剛到，薑海就主動走過去一拍謝遲的肩頭：“行了，我喊兩個人送你回家。”

    謝遲被他一拍差點栽下去，所幸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緩了兩口氣，他轉過身一抱拳：“多謝大人。我先去找程大人把擒拿補上。”

    他的程大人叫程華，也是個百戶，專教擒拿功夫。今兒薑海在這邊一罰他，那邊他就沒去成，現下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要走。

    “……回來！”薑海趕緊一把將他拽住，嚇得臉色都變了幾變，“你不要命了？趕緊回家去！”擒拿學起來摸爬滾打摔，謝遲累成這樣再過去，他怕鬧出人命。

    謝遲抹了把額上的汗：“我沒事。”

    “什沒事？你當自己鐵打的？”薑海不懂這個身在宗室的少年幹什這拚，又覺得年輕人有拚勁是好事。

    可他這個拚法真不行，早晚得把命拚沒。

    薑海於是忖度了一下，沉然道：“程華那邊我去打個招呼，你近來都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