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禦塵走後，穆教授問道：“那孩子剛才是怎回事，他心髒有病？”

    “是心病。”符薪盯著被沈禦塵關上的門，語氣有點凝重。

    “我看你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子，莫非以前沒有征兆嗎？”穆教授疑惑。

    “我其實早就發現他性格有些偏激，也能猜到他原來必然是經曆過什事情，但是一直沒怎在意。畢竟驅魔師，誰心不恨惡魔，有點傷痛都是正常的，時間一長自然也就淡了。我活到現在，也接觸過不少他這樣的人，但他們最後無不是淡忘了過去，越來越活在當下了，我本以為他也是這樣的。”

    “但你後來發現不是是嗎？”

    “對，不僅不是，反而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嚴重了，我這才覺出不對。原本看著那些人漸漸忘記了過去，安於現狀，甚至好了傷疤忘了疼，變得不思進取，我還有些憤怒，想著他們怎能這輕易就忘了自己的初心，甚至期盼能有一個不忘初心的人出現。但等到真的遇見了這種人，才知道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那這個人就是禦塵？”

    “我不敢以後，但至少到現在為止是這樣。”符薪不置可否。

    “我知道他的經曆，在貧民窟出生，有一個他兩歲的妹妹，十歲那年父母被惡魔殺死，妹妹心髒衰竭。他為給妹妹治病，參加了同年的異種選拔，和洛特菲爾的楚安一起成為第二代改造人唯二的幸存者。然後這些年連升六級，戰功在同驅魔齡中隻有楚安可與之相比，十七個月前入學聖德蘭帝斯。他所有的履曆都在檔案，這些基本情況都是在入學前就已經調查清楚的。比起幼年經曆，反倒是他的光輝戰績相較其他學員亮眼不少。雖他的經曆比起一般人確實淒慘很多，但在這的驅魔師，有很多也都遭受過惡魔的迫害，比他還慘的也並非沒有。”穆教授疑惑。

    “問題就在這。”符薪嚴肅道：“他從內心拒絕放下過去，這點可能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今我本來是想幫他，但你也看到了他那個樣子。我本來還有點懷疑自己這樣逼人放下到底是不是對的，但經過剛才我才終於確信，至少他那樣是錯的，太病態了。”

    穆教授沒有話。

    “有時候他做的那些事，連我都看不下去。”

    “比如？”

    “等他晚上來了，你就知道了。”符薪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穆教授便不再問。

    “其實這次上麵本來是想讓楚安和夢姐搭檔，但我硬是推薦了禦塵，不單單是想讓他帶帶夢姐，更重要的是希望夢姐那個性格多少能夠感染一點他。”

    “但是失敗了？”

    符薪露出苦笑：“至少看起來不怎成功。”

    穆教授點點頭，道：“他把那位皇家姐當白癡看了。”

    “依我看，他這是在自苦。”穆教授又道。

    “頭大啊。”符薪歎道：“自己帶出來的屁孩，都希望他們好好的。”

    ……

    沈禦塵並不知道兩位老師在就他的問題的討論不止。由於妹妹的病情很不穩定，他無法放其一人在家，所以兩年前適聞學園城城邊有棟二層的別墅出租時，即使價格格外昂貴，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將其租了下來。家中常年雇傭著一位醫師，專門為妹妹調養身體，這些醫師大都名校畢業，但一般工作不了多久就會被他挑出各式各樣的錯誤解雇，故而這些年來家的醫師流水似的換過不少。直到兩人搬來別墅，在妹妹朋友的推薦下找了一名當地的醫師，開始時候他頗為嫌棄對方的學曆，但漸漸做下來近兩年，即使挑剔如他也未找出什錯處，故而這人也就漸漸成了兩人信賴的家人樣的存在。除此之外，家還有一個常年做事的管家，因為年紀頗大又無牽無掛便也跟著兩人移居到了別墅，仍舊管著一家人的生活起居。沈禦塵平常白上學，晚上就會回來陪著妹妹，但每隔半個月便會有一次“特殊訓練”，那他隻回來吃個晚飯便再次出去，往往第二晚上才會回來。每次這個時候妹妹便會叫住在隔壁的她的“閨蜜”來家玩，住一個晚上。盡管他對妹妹這個“閨蜜”的生活作風乃至品行都持保留意見，但這人能代替自己陪在妹妹身邊，他心終究還是有些感激的。如果有任務，他會盡量趕在傍晚之前做完，實在做不完的，也隻能拜托這位“閨蜜”來家照看妹妹了。

    今該輪到那半月一次的“特殊訓練”了，妹妹的“閨蜜”這時照例已經在家中陪著她了。

    學園城名義上屬城市，但因為隻是帝國驅魔學院的聚集地，所以其實並不大，加上這幾乎沒有普通人，導致那些看上去匪夷所思的行進方式並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由於離得近，比起乘坐交通工具，他更喜歡用自己的雙腿跑回家。

    跑了一會，自家別墅出現在眼前。這是一棟很漂亮的房子，牆壁是淡青色的文化石，鋁製的拱狀大門配著粗壯的石柱顯得頗為氣派，麵有一片花田，上麵種著些素雅的花花草草，這些都由妹妹親手種下並精心護理過一段時間，但後來她的病愈重，便被沈禦塵勒令禁止再下地勞作，所以它們現在都由管家鄒婆婆在照看，女孩隻每日進來看看。

    沈禦塵停在門口，按動門鈴，很快鄒婆婆便走出來打開了門。兩人問了聲好，又問過妹妹的情況，確認今和往日並沒有什不同後，他便沿著兩塊花田中間的路走進了屋去。

    妹妹沈纖塵正和“閨蜜”範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動靜的兩人望向玄關，沈禦塵脫下鞋走了進來。

    “哥。”“禦塵哥。”兩人各自打著招呼。

    “衛醫生呢？”沈禦塵左右看看，見少了一個人，於是問道。

    “還在屋廢寢忘食呢。”範瑩對一側緊鎖的房門努努嘴，攤手道。

    沈禦塵了然的點點頭。

    衛醫師全名衛棟，在沈纖塵所有雇過的私人醫師，他的學曆幾乎可以是最低的，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賦的原因。他很努力，但是尚不夠聰明，所以便與那等才雲集甚至容納了腦力進化人的頂尖學府失之交臂。而沈禦塵之所以雇傭他這久，卻是看中了他的敬業，謹慎，穩重和多年的行醫經驗。畢竟自己妹妹需要的不是馬行空的行醫手段，而是不帶任何花哨的普普通通的治療，以及危急關頭正確又及時的搶救。以現在的醫術，唯一能徹底根治心力衰竭的手段就是換心，但妹妹不知為何對此深惡痛絕，沈禦塵不想在這件事上強迫她，所以這些年她一直無法病愈。不久前，這個敬業的男子提出要翻遍現有的醫書的想法，試圖在其中找到隱藏的某種蛛絲馬跡，然後歸納總結出不必換心就可以治療心力衰竭的方法。沈禦塵對此頗不以為然，但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隻得讓他先試試，心中隱隱期盼著他能將某種不可能變為可能，承諾了不會影響現有治療，衛棟便一頭紮進了醫書中。

    沈禦塵看著屋中兩個女孩，與他的銀發緋眸不同，沈纖塵就像帝國最普通的子民一樣，擁有一頭綢緞似的黑發和安靜的黑眸。她身高不低，卻很單薄瘦弱，臉上是長期生病和呆在室內造成的病態的蒼白。五官很精致，眼睛不似哥哥的狹長，反而大而圓，睫毛很長，鼻子和嘴唇都的，整個人透出溫順而憂鬱的感覺。另一個女孩範瑩則正好相反，她身材高挑，甚至可以用性感來形容，五官底子也頗好，但穿著卻很“非主流”，衣服上有幾個破洞，各處綴滿了或粗或細的銀鏈，隨著她一點細微的動作嘩啦作響。臉上是濃到浮誇的妝容，頭發染做酒紅，中間還夾雜著一縷黑色，讓她看上去像個毫無品味的不良少女。

    “哥哥，你的衣服上有好多血。”沈纖塵看著哥哥胸前撕裂染血的衣襟皺眉：“你受傷了嗎，嚴重不嚴重？”

    她著起身就要去看。

    沈禦塵淡定的笑：“就是個傷，回來的路上就好了。”

    但少女還是走到他身前，翻起他的衣服仔細看了看，確定連一道疤痕都沒有剩下後放下心來，口氣卻有些不快：“這次又是狄風哥給你的任務？很難嗎”

    “不，這次是聯盟的，也不難。”沈禦塵頓了頓，又道：“隻是中途出了一點狀況。”

    “什狀況？”少女問道，語速很快。

    “之前的清場沒做幹淨，一個男孩就給嚇哭了，連帶著她媽媽也被惡魔發現了。那魔物倒是聰明，知道圍魏救趙，和我搭檔的女孩反應有點慢，我著急救人，就拚著傷了一記擋住了它。”沈禦塵毫無隱瞞。

    “哼！”少女惱怒道：“誰的命比你的重要？清場的那些人是傻子嗎，連漏沒漏掉人都不知道？那個和你搭檔的女孩，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既然自己反應遲鈍幹什來戰場上拖累別人，還有那男孩是年紀，但他母親是擺設嗎，連自己孩子都管不好，誰給他救命。”

    少女一反常態的咄咄逼人，言辭激烈，甚至可以是蠻不講理了。但屋的人都不以為奇，因為她在麵臨所有涉及哥哥的事情時幾乎都很難保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