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自己是如何得到了李癩子家的全部財產，又是如何將其分給鄉親們，李文軒記不清楚了，也沒必要記清楚。

    李文軒隻知道，從那一日：民國6年月初八開始，董湘，就真正成為他李文軒的人了，沒有酒席，沒有慶祝，或許有些事是注定的，從那一紙婚約之後，她都該是他的人了。

    在這之後的幾個月，李文軒覺得應該是自己一生中最開心的幾個月了，每有飽飯吃，晚上，也能和喜歡的人睡在一起，盡管他年紀尚，卻是快成為一名父親了，就算是去上工，也是時刻掛著幸福的笑容，董湘何嚐不是如此？那個年代的幸福，也隻是如此簡單罷了。

    意弄人，李文軒剛過上幾個月好日子，噩夢，開始了。

    駐紮在郊外的東洋士兵，光化日之下就開始燒殺擄掠，沒有一點征兆，前一刻還好好的縣城，下一刻就成了人間煉獄。

    那些身穿軍裝的人，四處尋找值錢的東西和能吃的食物，不為何目的而殺人，隻為尋歡作樂而殺人！

    幾個士兵圍著豆腐坊的老板和老板娘，幾刺刀將老板放倒，當街竟然開始脫那老板娘的衣服，李文軒牽著已經懷有四個多月身孕的董湘，焦急的似在人群中尋找著什。

    沒有！沒有！都沒有！

    當街除了以肢解活人發泄為樂的“惡魔”，就隻剩下赤身l體的不堪場麵，鄉親的菜刀磚頭在槍麵前根本不堪一擊，那些來自異國他鄉的惡魔，眼隻有女人，不管是七八歲的孩子，還是孕婦，或是還算完整的屍體！

    “活命要緊！走吧！”李文軒拽了一下董湘，神情很是焦急。

    “娘！娘！”董湘哭著對混亂的人群喊叫著，喊的撕心裂肺，像是受傷的羔羊。

    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董湘視線內的時候，董湘拚了命的要掙脫李文軒的束縛，因為她看到了她的母親，那個撫養她到現在，疼她，愛她的母親。

    董湘母親此刻正被幾個士兵圍住，不停的撕扯著她的衣服，她拚命想要逃出，一口咬上一個士兵的手，那士兵慘嚎一聲，一發子彈從遠處飛來，正擊中董湘母親的胸膛，一個領頭模樣的軍官對那些士兵大聲訓斥了些什，那些正在蹂悷女人的士兵笑著停止了他們的獸行，開始以殺人為主。

    當那子彈穿透母親胸膛的時候，董湘不在嘶吼，呆呆的看著這一切，眼睛睜的老大，眼神之中，充滿了絕望，和仇恨。

    士兵之中一陣騷亂，一個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手提長刀矗立在士兵包圍圈之內，怒不可遏的瞪著這群士兵，他的身邊是十多個士兵屍體，士兵們對這中年男人竟有些畏懼。

    李文軒驚呆了，這中年男人，竟然是他的父親！

    此刻李文軒的父親再無平日的邋遢與懶惰，身形穿梭於士兵之中，一個又一個士兵倒下，倒下的士兵，並沒有死，至少，沒有立刻死，當他們倒下時，再感受不到雙腿肌肉的緊繃和腹中的撐腸拄腹，因為他們的腰部，被一分為二。

    李文軒呆愣了有幾秒鍾，回過神來立刻抱起董湘向城外跑去，不曾回頭。

    已經逃出生的李文軒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董湘走了，也帶走了他們未出世的兒女。從幸福到痛苦，這落差太大，變的太快，李文軒有些精神恍惚，隻知道不停的搖晃董湘的屍體，那是李文軒第一次落淚，也是一生中，唯一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文軒的父親帶著一身血跡走到李文軒身後，心疼的看著他落寞的背影，“人死，不能複生……”

    李文軒猛的轉頭，一把抓住他那酒鬼父親染血的衣領，聲嘶力竭的吼著：“你明明！你明明可以救湘和阿姨的！你為什不救她們！今你為什不救她們！你到底瞞了我什！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文軒不下去，軟軟的跪了下去，用拳頭無力的捶著他父親的腿，仰大笑，笑著笑著，兩行血淚從眼角滑落……

    “我可以救她們不假，但，我要守著你媽的牌位。”

    “想知道真相？那你就給我起來！現在的你像條狗！”父親著著情緒激動起來，一巴掌扇在李文軒臉上，“我這一巴掌，就是要打醒你！”

    “你憑什……”

    啪！

    “你給我聽好了！人死不能複生，死了就是死了！”李文軒父親吼聲有些嘶啞，吼出了他十幾年的壓抑，十幾年的心酸，“怎？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