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畫深抽了一下鼻子，眼淚才沒有掉下來，“那……為什會變成這樣？”

    楊麗娟先是發了會兒怔，然後歎了一口氣，伸手又摸了摸葉畫。

    “秦祥……你爸和你媽在一起，本來秦家就死活不願意，你媽……門檻低不，你姥姥姥爺也早早都沒了，畫，我比你媽大四歲，我們姐倆是跟著我姑姑相依為命長大的，我姑姑為了我們姐倆一輩子沒結婚，時不時找個男人搭把手，用那時候的話就是作風有問題，誰給錢跟誰，用現在的話就是被包養，做二奶。”

    楊麗娟話的語速很快，一陣胸悶，眼圈通紅，很多話也不好再繼續下去。

    有什好的？姑姑為了讓她和妹妹楊立秋過的好一點，那叫一個被人戳脊梁骨。

    楊麗娟調整了下情緒，又：“秦家人侄女隨姑，上梁不正下梁歪，耳濡目染，有什樣的姑姑勢必就有什樣的侄女，你爸當時和你媽愛的死去活來，結婚那是和跟家鬧掰了的。那時候，你爸為了你媽被家趕出來，甚至都跟家斷絕了關係，起來似乎讓人很羨慕，可實際上他們婚後過的並不是那如意……”

    葉畫看著楊麗娟，緊抿著嘴唇，人還是緊縮的。

    楊麗娟拍了拍葉畫頭，笑了笑，語氣故作輕鬆的。

    “真應了那句話：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那個時候，你爸和你媽遭遇了太多的困難和挫折，你爸在求職的過程中更是屢屢受挫，每如同屁蟲似的跟在別人屁股後麵求這求那……你爸的很多朋友都把他當成一個笑話，都在嘲笑他，覺得世上怎會有這樣傻氣的一個人，為了那樣一個上不去台麵的女人被趕出家門，做低三下四的事情。”

    “最初的時候，你爸並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可時間長了……也許是以前的生活太優越，現在太苦，落差太大，他終於受不了，熬不住了。”楊麗娟頓了頓，一雙眼睛沒什情緒，“你媽，你爸素來愛幹淨，從不抽煙喝酒，可就有那一，他卻醉醺醺臭烘烘地回了家，你媽心疼他，給他擦臉擦身，他卻一腳踹了臉盆，一把將毛巾摔到你媽臉上，你媽當時嚇壞了，你爸卻對著你媽吼：他要被折磨死了，他後悔了，他當初就不應該那樣，真單純的以為愛情就是一切，他愛情算個屁啊，連半個饅頭都換不來，他還他走錯道了，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方向，要不是因為你媽懷孕肚子大了，他一定會選擇離婚，再也不和你媽過了……吼完了，你爸就蒙頭大哭……”

    楊麗娟換了口氣，聲音低了下來。

    “那個晚上，你媽沒哭，也沒睡，她就坐在地上看了你爸一宿，快亮的時候，你媽給你爸留了個紙條，就走了……當時我和你媽在兩個城市，我見到你媽的時候，她大著肚子，一雙腳丫子都走爛了，將近四百地呢……”楊麗娟的眼睛逐漸染上了一層濕意，“見到我，你媽撲過來就：我心冷，快凍死了，姐怎辦？”

    葉畫心頓時“咚”的一聲響，顫悠悠了幾下，她用勁咬著唇，莫名的就感覺鼻子酸澀澀的。

    楊麗娟看著葉畫，勉強笑了笑，“畫，那時候你在你媽肚子才五個月大。”

    “……那後來呢？”葉畫顫著聲音。

    楊麗娟：“你媽能怎辦？一心一意愛著的男人，因為承受不住而後悔結婚，這絕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可你媽在感情上就是執拗，她希望能夠冷靜地思考下到底該怎辦，換句話，其實你媽就是不死心。人大概都多少有一點偏執，想把過去挽回，你媽她不怪你爸，每擠在租住的那間陰暗逼仄的房子，多走兩步都能撞到掉灰的牆角，床底下更是塞滿亂七八糟的雜物，動不動就發黴不，雨大點，雜物就能在狹的屋子飄……誰肯忍受這種生活？過這樣的日子誰甘心啊？必定以前你爸不放在眼的區區幾十萬，現在卻要勞勞碌碌的掙到白發斑斑……畫，你媽對你爸還是抱著希望的，她盼著他們能夠扛過去，她盼著你爸能來找她，可是你在你媽肚子都八個月了，也沒見到你爸的人影。你媽越來越失望，逐漸變得脆弱不堪，雖然這樣……這女人一遇上感情哪有聰明的，就是愛較真，認死理，放不下，最後你媽決定去租住的房子看看你爸還在那不……我勸不住你媽，隻得找了輛車，陪著你媽去找你爸秦祥，結果……”

    楊麗娟嘴巴張著，後麵卻沒能出聲音，她閉上眼，把欲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好一會，她才睜開眼睛，嘴唇卻抖個不停，“……我們一進院子，透過陽台的玻璃，就看見你爸在晾衣服，後麵有個女人正抱著他的腰，那個女人你媽認識，是趙愛潔，秦蔚蔚她媽……”

    葉畫哆嗦著，仿佛是聽到了一個驚悚的故事，她的身子都哆嗦的縮成一團了，大概察覺到冷，不由得的抬手摸了下臉，竟然是一掌的淚水。

    她終於掉下眼淚了！為了自己的媽媽——那個可憐的女人。

    轟轟烈烈的愛情大劇，竟然是這樣的收場。

    看到那樣的場景，在那個可憐女人眼，在那一刻，想必人生真是絕望。

    “你媽沒哭沒鬧，隻是咬牙拽著我直接就往回跑……回來的路上就動了胎氣，你鬧著要出來，當時的情況並不好，我急得都快瘋了，最後，你媽留下你，撒手就那不吭不哈的走了……我真的特別恨我自己，怎就勸不住她，怎就連自己的親妹妹也救不了……”

    楊麗娟的聲音帶了哭腔，“畫，你出生兩，周平安也生下丁越，周平安有點瘋魔，總是她的孩子被人換了，這似乎提醒了我，把你和丁越就那給換了，當時我根本沒想那多，隻想你爸秦祥是指望不上的了，等你長大了，如果也遇到和你媽媽一樣的情況能平穩順遂，不要遭你媽媽那樣的罪就好了，隻有雙方條件相當，門當戶對了，相處起來才能輕鬆如意。阿姨最大的願望，隻是想要你幸福快樂。”

    葉畫咬著唇，早已潰不成軍。

    但她沒有讓眼淚再次掉下來。

    她隻是低著頭，咬著牙，拚命地的猛眨眼睛，強迫眼眶的水霧一次又一次退下去。

    “當時我把丁越當做你送進了福利院，我沒幹過傷害理的事兒，一輩子就這一件，我總覺得是上懲罰我，半年後我老公出車禍走了，我受不了打擊，剛懷孕一個月也沒能保住孩子，”楊麗娟抹了把眼睛，又喘了一口氣，臉上殘留著愧疚，“後來……我贖罪也行，我就把丁越從福利院抱回了家，一個人養著，盡我最大能力去彌補她。”

    “……都是我的的錯……不怪您！”葉畫咧著嘴盡最大能力笑，聽在楊麗娟耳朵卻像在哭。

    抓著葉畫的手，楊麗娟，“畫，隻要你好好的，什後果阿姨都願意去承受。”

    葉畫卻搖搖頭。

    因她開始，就應該也因她結束。

    楊麗娟又囑咐了葉畫幾句，無非是什都不要想，平複情緒，平安生下孩子要緊，有哪不舒服，要第一時間出來。

    葉畫不話，隻是笑著點頭輕“嗯”了一聲。

    她總覺得在痛哭流涕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反不如笑。

    楊麗娟又瞅了葉畫幾眼，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無奈也隻能畫作一聲歎息，退出了病房。

    隻是一出門口，就碰上一雙焦躁的眼睛，是陸少臣。

    “你都跟她了。”陸少臣直截了當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