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篇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幸福來敲門 本章:大結局下篇

    紫禁城內,景陽鍾連響,澈傳禁宮內外。

    禁宮內,宮女太監們都是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鍾響的地方。

    而武英殿,文華殿中書舍人,六科給事中,內閣閣吏他們聽聞鍾聲,立即停下了手中的事,走出殿閣看著內廷方向,來麵上皆是震驚的神情。

    而長安左右門外,各部寺的官員們都是從金水橋上疾奔而過,直趕往皇極門。

    皇極門外。

    官員們從三個方向陸續趕來,先是一個人,然後幾個人,再接下來一群人,所有人官員皆跪在闕下大哭。

    啟祥宮內大臣們沉默的可怕,除了暖閣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抽噎聲外。殿上大臣們額上幾乎都皺成了川字。

    這時候沈鯉低聲道:“必須請翊坤宮出來商議!”

    朱賡則道:“是不是先請教慈寧宮之主張,此畢竟是天子家事,我等身為人臣不好置喙。”

    林延潮看了朱賡一眼,李太後與自己不睦,這個時候

    “但是慈寧宮與我等朝臣並不和睦,”沈鯉向林延潮道,“非常之時,當用雷霆手段!”

    林延潮沉吟了一番道:“此事不急,先把太子請殿外來。太子安危才是最要緊的。”

    沈鯉,朱賡點了點頭。

    “慢著,”林延潮又道,“如此請,怕是一時請不動,押鄭承恩,鄭承憲,鄭養性三人到此來。”

    於是林延潮轉過身對田義耳語了幾句,田義點了點頭走進暖閣。

    沒過片刻,但見帷簾一開,眾人臉色一變,竟是鄭貴妃走了出來。

    鄭貴妃此刻淚痕未幹,目光卻掃過大臣們。

    太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右手被鄭貴妃牢牢攥住,兩名近侍一左一右挾持在旁。

    麵對鄭貴妃的積威之下,皇太子此刻猶如雞子一般發抖。而田義則一臉小心地跟在太子與鄭貴妃身旁。

    見太子被鄭貴妃掌握,眾大臣們心底都很憤怒。

    林延潮則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萬不得已不可硬奪太子。林延潮走上前向鄭貴妃行禮道:“臣參見皇貴妃,還請皇貴妃節哀。”

    鄭貴妃聞言眼眶頓時紅了,抽噎得說不出話來。

    林延潮繼續道:“大行皇帝禦極三十年,仁愛廣播四海,天下臣民也是哀痛不已,臣亦如此。但大行皇帝臨崩寄臣以大事,臣不敢以哀痛而礙大事。”

    “哦?大事?”鄭貴妃道,“你此話什意思?難道自比武鄉侯嗎?”

    林延潮看了一眼皇太子,這挑撥的意思很顯然,皇太子如此不是劉禪,一個臣強主弱的釘子就種下了。

    林延潮向皇太子行禮道:“太子殿下之英明仁孝,此為天下所共知,將來執政必為中興我大明兩百年之帝王。”

    聽了林延潮此言,太子神色一動,但仍不敢抬起頭來與林延潮對視。

    林延潮道:“臣不敢自比諸葛武侯,但論鞠躬盡瘁,盡忠王命不敢甘於人後。臣受大行皇帝重托,唯有以死報答大行皇帝之托付之事!”

    林延潮話說得雖是平緩,但話說得擲地有聲,一股決然不可動搖之氣,令鄭貴妃不敢輕忽。

    “貴妃可還記了,方才大行皇帝最後付托給臣二事,一是太子,二是貴妃。眼下當務之急當用遺詔舉冊立,可傳位詔書不知所蹤。臣深怕有負於大行皇帝托付之事,實憂心如焚。”

    “情非得已之際,還請勞動貴妃娘娘派人與臣等一起尋找。如此有一方有二。”

    鄭貴妃聽林延潮之言道:“傳位詔書到哪去了,本宮也是不知,派人去找也不是不可。不過有一事陛下陛下當年曾允本宮後位,後宮皆有聽聞,因陛下病重未能下旨。至於陛下病重之時,也許本宮為太後,將來可與陛下葬在一處,此事太子也有聽見。”

    一旁太子連忙點頭道:“林先生,確有此事。”

    鄭貴妃看了太子一眼,聲音加重三分道:“既是林先生蒙先帝顧命之托,要太子孝順本宮,那本宮要太後名位並不為過。隻要林先生辦妥此事,那太子嗣位也就順理成章。”

    林延潮雙眼一眯,自己與鄭貴妃可謂拿對方籌碼來要挾對方。

    林延潮道:“回稟皇貴妃,臣考累朝典禮,凡配為皇後者,乃敵體之經,而以妃晉後者,則為母憑子貴之義。”

    “昔漢孝文寵幸慎夫人,慎夫人每與皇後同坐,被後世史家指為衽席無辨。而本朝祖宗以來,豈無抱衾之愛,而終至衽席之嫌,此為禮法所不載。”

    “以往大行皇帝念貴妃之勞,不在無名之位號。臣體大行皇帝之誌,亦不在非分之尊崇。若義所不可,則遵命非孝,遵禮為孝,臣懇請太子,皇貴妃體察。”

    鄭貴妃聽得一頭霧水,但一旁大臣們都是紛紛點頭,林延潮這一番話引經據典說得實在是好。

    “本宮不爭這些大道理,林先生,本宮今日要你一句準話”

    林延潮聞言看了鄭貴妃一眼,拂袖轉身。

    他走到大臣中間道:“孫督公與駱指揮方才不是有事要稟,請進殿來吧。”

    不久東廠提督孫暹,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一起走進了殿內。

    東廠提督孫暹,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進殿之後對皇太子行禮參見,而對一旁鄭貴妃的則當作空氣。鄭貴妃見這一幕不由暗怒,鳳目圓睜。

    孫暹道:“啟稟太子殿下,臣方才聽次輔所言傳位詔書被賊人竊去之事,立即派駱思恭率廠衛追查,後發現有一名宮人潛離宮中,並藏入左都督鄭承憲府中。此事涉關皇貴妃,臣不敢擅自做主,於是派廠衛包圍了鄭府,嚴加看管,特來稟告太子。現在鄭承憲,鄭承恩,鄭養性已在殿下看管起來。”

    鄭貴妃氣得渾身發抖,他怒視孫暹,不意對方這快就轉投太子了,這也代表錦衣衛和東廠都支持了太子。

    太子點點頭,驚懼之色少了幾分,溫言道:“兩位卿家的忠心,孤知道了。”

    孫暹,駱思恭聞言大喜,新君即位,他們正愁著如何表忠心呢,若非林延潮牽線搭橋,他們豈有這保駕之功,一輩子榮華富貴到手了,簡直如同白來的一樣。

    二人叩頭道:“臣誓死報效太子殿下,至於下麵具體如何處置,還請太子殿下示下。”

    但見鄭貴妃鳳目圓睜。

    林延潮上前一步道:“皇貴妃的三位家人就在殿下安然無恙,請皇貴妃不妨站到殿前一看。”

    鄭貴妃走至殿前,但見她的家人都被官員們索拿在旁殿外。

    而殿下鄭承恩,鄭承憲,鄭養性三人都被方從哲,孫承宗他們輪流威逼恐嚇過多次了,此刻眼見鄭貴妃出現在殿門前,鄭承恩垂頭在旁,而鄭承憲,鄭養性見了鄭貴妃則忙呼道:“姐姐姑姑救我!”

    “你!好手段!”

    鄭貴妃轉過頭來怒視林延潮。

    林延潮正色道:“太子殿下雖未登基,但也是嗣皇帝。我大明堂堂天子,九五之尊,豈容他人脅迫,還請皇貴妃速速尋出傳位詔書下落,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臣可以保證滿朝文武無人會追究此事,否則臣定要參與此事之人追悔莫及!”

    皇太子也是連忙道:“皇貴妃娘娘,這立太後之事,孤登基之後定會與文臣們商量,到時拿出一個妥當的法子。”

    鄭貴妃臉色一變:“到時要本宮等到猴年馬月”

    就在這時候,王恭妃從暖閣衝出,來到鄭貴妃連連叩頭道:“貴妃娘娘,奴婢給你磕頭了,求你不要為難洛兒,不要為難洛兒。”

    “奴婢不要什尊位,隻求你讓我們母子二人團聚,平平安安渡過餘生。”

    太子見此大慟道:“母妃,母妃。”

    鄭貴妃看了皇太子一眼,又看王恭妃一眼,當年自己寵冠後宮,皇太子,王恭妃二人都要看己臉色,仰自己鼻息,自己高興他們母子才高興,自己不高興,他們母子也不高興。

    即便東宮建儲,自己仍恩寵不減,而今天子剛西去,太子已乘龍上天,林延潮等眾大臣則一副保定他的樣子。

    看到太子就此翻身,那個賤人就要母憑子貴。她不過是一個宮女出身,自己哪點不如,要屈居於她之下。

    王恭妃不住朝鄭貴妃磕頭,砰砰作響。

    鄭貴妃鐵石心腸可以不為所動,但在場大臣們都露出不忍之色。鄭貴妃也已知大勢已去,命宮人放下皇太子。

    皇太子撲在地上,攙扶起滿頭是血的王恭妃。母子對視片刻,然後擁在一起抱頭痛哭。

    於慎行,宋應昌等大臣立即上前護住皇太子,王恭妃。

    “大膽至極,方才竟敢挾持太子,竊走詔書!咱家絕不與你善罷甘休。”見事態明了,第一個跳出來反戈一擊的竟是司禮監太監田義。田義丟失傳位詔書,可謂大罪,眼下必須有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不錯,此事不能善罷甘休。”朱賡見事情平定也是站出來言道。

    鄭貴妃氣得身子發顫,道:“先帝在時,有誰敢對本宮有半分不敬,眼下先帝屍骨未寒,你們就如此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沈鯉上前道:“啟稟皇貴妃,大行皇帝之遺命,臣等自是遵循。但是群臣已是激怒,若是再無傳位詔書下落,恐怕殿上無人可再保皇貴妃及家人無恙啊。”

    朱賡與沈鯉二人一軟一硬配合得相得益彰。

    鄭貴妃長歎一聲不住垂淚,這時候殿內一人已是奔出看見鄭貴妃如此怒道:“母妃何人欺負你?”

    “皇兒。”鄭貴妃揉著福王大哭。

    林延潮仔細看去,無論從麵貌身材福王都比太子更似天子,難怪天子更寵愛他。

    沈鯉站出來大聲道:“啟稟殿下,無論敢欺負皇貴妃,但傳位詔書不見,皇貴妃難辭其咎!”

    福王大怒,但鄭貴妃卻將他拉至身後。

    “林先生,本宮眼下隻求你一件事,先帝喪期之後,請你讓本宮隨福王就藩了此餘生如何?”

    鄭貴妃可憐巴巴地眼望向林延潮。

    林延潮想都不想到:“回稟貴妃娘娘,隨子就藩,本朝沒有這個先例。”

    “連這也答允不了本宮嗎?先帝在時是如何對你交待的?”鄭貴妃問道。

    林延潮看了一眼正與王恭妃抱頭哭泣的太子。

    另一個時空曆史上,王恭妃被鄭貴妃幽禁在宮中一直不能見太子,一直到了快臨死前,群臣上奏,天子方允母子二人見一麵。

    當時王恭妃太子母子二人本有無數話要說,但苦於鄭貴妃的人在旁監視,王恭妃隻能道了一句兒大如此,夫複何憾。於是二人默默淚流不言一句,直到王恭妃咽氣。

    這個時空王恭妃算是如願所償了,但鄭貴妃卻麻煩了,就憑對方這一係列操作,林延潮不落井下石已經是很厚道了。

    林延潮道:“臣隻答允陛下讓太子孝敬皇貴妃,此孝在於合乎於禮法,不和禮法之事,恕難從命。”

    鄭貴妃道:“也罷,還請林先生答允,本宮百年之後,與先帝同葬於九泉之下,這總能答允吧。”

    “這”林延潮麵露難色。

    鄭貴妃道:“林先生,難道要本宮跪下來求你嗎?”

    林延潮看了一眼太子,然後道:“臣就將此事代為轉奏,至於辦不辦得成,臣不敢擔保,臣隻能答允到這,若是貴妃娘娘不信也辦法。”

    鄭貴妃聞言露出感激之色道:“本宮當然信。先生寒微時尚肯替張文忠恢複名位,又何況如今。千金萬金都不如先生一諾,先帝任先生為顧命之臣,是不會看錯人的。”

    這彩虹屁拍得倒是挺舒服的。

    林延潮淡淡道:“還請皇貴妃先將傳位詔書下落告之給臣,否則餘事免提。”

    說完鄭貴妃朝一旁宮人點了點頭。

    不久一個黃布包裹的匣子取出,鄭貴妃雙手捧著交給林延潮。

    林延潮不由大喜,就在二人交接時,但聽鄭貴妃悄聲道了一句:“先帝留了一道密詔給太子,是關於先生的。”

    林延潮聞言麵上倒是波瀾不驚地樣子,淡淡地道:“臣謝過皇貴妃。”

    在眾人目光下,林延潮走到大臣之間打開黃布包裹的匣子,眾官員們取出詔書看了一遍,驗證無誤後,都是露出笑容。

    林延潮向太子道:“啟稟太子,恭妃娘娘,傳位詔書已取到,請殿下至文華門前宣讀詔書,接受百官朝拜!”

    太子聞言對王恭妃仍甚是依戀,猶在抽噎。

    林延潮見此正色規勸道:“殿下需有人君之度,母子之情放在日後再敘,請陛下移駕文華門。”

    沈鯉,朱賡等殿內眾大臣也是道:“臣請殿下移駕文華門。”

    太子定了定神,站起身來道:“多謝先生提點,孤曉得。”

    一旁王恭妃拉著太子的袖子泣道:“吾兒登基為天子,死也瞑目了。”

    林延潮道:“敢問恭妃娘娘可有信得過的宮人?”

    “有幾個,都是跟隨多年的老人。”

    林延潮點點頭道:“此事可以交代秉筆太監陳矩陳公公安排。”

    田義臉色一變,默默退至一旁。

    林延潮又道:“眼下新君冊立,娘娘再居別宮已是不合適,不知要移居何宮?”

    王恭妃猶豫道:“這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什想法,還請林先生拿主意吧!”

    林延潮見此道:“慈安宮是原先仁聖皇太後所居,萬曆二十四年仁聖皇太後病故,慈安宮就空了下來。臣請娘娘移居慈安宮,不知殿下,娘娘意下如何?”

    太子大喜道:“孤沒有意見,一切請林先生安排。”

    王恭妃看了暖閣一眼道:“林先生是先帝所托的顧命大臣,就一切聽林先生的意思。”

    林延潮對田義道:“那還請田公公派人打掃,選派幹練的宮人侍候吧!”

    田義連忙道:“是。”

    當下太子在林延潮等眾臣的簇擁下走出啟祥宮。

    方出大門,正在宮門外焦急等候的文官們,一見到太子走出宮門,皆是擁了上來。

    “太子殿下!”

    “老臣見過太子!”

    “臣叩請太子金安!”

    太子見此場景差點失措,待他鎮定下來,但不知說什。

    而林延潮在旁大聲道:“殿下潛德久彰,海內屬望,群臣們都盼著殿下早日登基臨朝,君臨天下!”

    太子麵色漲紅,不過知道此刻需推辭一番。

    但沒等太子有出聲的機會,林延潮即高呼:“臣林延潮叩見萬歲!”

    隨即孫承宗,方從哲,葉向高皆是呼此拜倒。

    左右大臣見此亦是振聲大呼:“臣叩見萬歲!”

    群臣以太子為中心拜伏在地,太子不容多想已是黃袍加身。殿內王恭妃扶門望此一幕,有等苦盡甘來的欣慰,至於鄭貴妃則轉過身去幽幽一歎,在福王攙扶下緩緩走進宮中。

    太子在群臣簇擁之下,坐上駕輦前往文華門。

    太子駕輦剛出了隆宗門,而在外聚集的大臣們早都是聽見禁宮的萬歲之聲,一並趕到此處。

    林延潮暗中吩咐輦駕放慢速度。

    輦駕放緩,太子端坐其上,雙手按膝目視遠方,自有一等君王氣度。

    而他所經之處,官員們無不拜在宮道左右,口稱萬歲。天子剛去,新君登位,百官都懷著一等哀傷而又憧憬的情愫。

    林延潮等大臣們則步行跟隨在駕輦之後。

    宮外其餘官員聞之,皆是托起官袍扶著角帶快步朝此趕來,沿途跪拜叩見太子後加入隊伍。但見駕輦之後的大臣越聚越多,一路浩浩蕩蕩地前往文華門前。

    駕輦終於抵至文華門,太子拾階登台,林延潮等閣部大臣皆側立左右。

    但見禮部尚書於慎行當眾宣讀天子遺詔。

    群臣再度朝拜。

    “朕以衝齡纘承大統,君臨海內三十載於茲,夫複何憾!念朕嗣服之初,兢兢化理,期無負先帝付托,比緣多病,靜挕有年,郊廟弗躬,朝講希禦,封章多滯寮采半空加以礦稅煩興,征調四出,民生日蹙,夙夜思維,不勝追悔,方圖改轍,嘉與天下維新,而遘疾彌留,殆不可起

    蓋愆補過允賴後人,皇太子聰明仁孝睿德夙成,宜嗣皇帝位,尚其修身勤政親賢納諫,以永鴻圖

    林延潮聽此不由唏噓,而台階下不少大臣們亦開始哽咽有聲。

    建言廢棄及礦稅詿誤諸臣酌量起用,榷稅改為國稅,並新增織造燒造等項,悉皆停止。各衙門見監人犯俱送法司查審,應釋放者釋放

    喪禮遵舊製,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釋服,毋禁民間音樂嫁娶,宗室親王藩屏為重,勿得擅離本國。各處摠督鎮巡三司官地方攸係,不許擅去職守,聞喪之日,止於本處哭臨三日,進香差官代行。衛所府州縣官員並免進香,詔告天下鹹使聞知”

    於慎行念畢後,群臣一並高呼請太子早登大位。

    太子卻道:“孤哀痛之際,無暇思此。”

    於慎行當即拿出早已起草好的勸進詔書再勸。

    太子仍道:“眾愛卿憂國憂民,孤已知道了,但孤此刻方寸大亂,豈可思此。”

    當即林延潮又率領群臣再度勸進。

    經過三辭三讓之後,太子在萬般為難之際終於勉強答允,群臣無不大喜。

    眾臣議定登基大典日期,其實也是昨晚早就商量好的。

    就在十日之後。

    雖說時間有些倉促,但也是怕夜長夢多。如此局麵得以過度,權位順利交接。

    兩個月以後,新君已禦大寶一個月有餘。

    萬曆皇帝尊廟號神宗,改元定年號為泰昌。

    而鄒元標,**星等當初因建言爭國本而被罷黜的兩百多名官員,盡數詔還並給予官複原職。

    詔起舊臣中名列第一人的當然是前首輔王家屏。

    王家屏知林延潮位尊不忘舊友,但他此時已年老多病。王家屏上疏推辭後,次年病逝於山陰老家。

    除了王家屏,也有不少人上疏感激新君,但表示當初上疏不過是仗義執言,秉持公心而已,回朝為官倒是不必了。

    眾官員之中,唯獨顧憲成未得起複的詔書。顧憲成聞之大笑,對著學生們言:“林侯官忌吾也!”

    顧憲成餘生於東林書院講學著書立作,沒有出書院一步,泰昌十一年時病故於家中,朝廷追贈其為太常寺卿,被後人尊為東林先生。

    除非複官之外,泰昌皇帝還派中使存問申時行,王錫爵,趙誌皋等在家致仕大臣,感謝他們在爭國本時的維護,並給賞賜。

    王皇後,王恭妃皆被尊為皇太後,太子妃郭氏冊立為皇後,原先極為得寵的選侍李氏,因與鄭貴妃關係密切。泰昌皇帝登基之後,也是將她疏遠。

    至於其他選侍也是封妃晉嬪,不一一列舉。

    泰昌皇帝登基後,官場上也有所變動。

    吏部尚書李戴,兵部尚書宋應昌上疏告病乞歸,不少大臣陸續致仕,年富力強的官員補上。

    泰昌皇帝另下令大赦天下,同時罷去礦稅,至於織造燒造盡數廢去,同時恢複經筵日講早朝郊祀告廟,幾乎每日都要接見輔弼重臣,當麵商量國事。

    百官無不盛讚治國之勤勉,整個國家呈現出一等欣欣向榮的樣子來。

    然而這時黃河沿州縣來報,黃河水清。

    黃河水清則聖人出,要換了以往肯定是讚揚新君的祥瑞,但經沿河官員多年詳查,采集數據,早已明白黃河水清多半出大旱。

    故而大臣們不是歌功頌詞,而是實事求是地商討如何賑濟安民備荒。

    初春時節。

    乾清宮旁的兩根老樹也發了新枝嫩葉,火者宮女正勤快賣力地拂拭著礎柱,以求在新主人那留下個好印象。

    兩扇厚實的朱漆銅釘大門被推開,一頂步輦在宮門前停下。

    左右的宮人見此連忙停下,躬身恭立在一旁。

    林延潮下了轎子,但見他著大紅蟒衣,腰佩玉帶走上台階。這位列一品,披蟒腰玉,是多少人一輩子的追求。

    林延潮走進了乾清門。

    乾清宮管事牌子王安立即迎了上來道:“見過林老先生,皇上正在批閱奏章,吩咐林先生一到,就請入宮中。”

    林延潮歎道:“皇上如此勤政為民,真是天下之幸。”

    王安笑了笑,一副知無不言的樣子:“田義已向陛下請辭,去南京為太祖守陵。”

    林延潮聞言道:“如此啊,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王安笑了笑道:“當初傳位詔書之事出了差池,換了是誰也不安其位。這田義一走,孫公公就要提拔為掌印,而幹爹則將提督東廠。田義真是何其昏聵啊。”

    林延潮看了王安一眼笑了笑。

    王安又道:“聽聞建極殿大學士趙老先生病重,皇上派地方官存問,答說就在這幾日,趙老先生後,老先生即可名正言順升為首輔,咱家先在此恭賀。”

    林延潮聞言駐足,片刻後搖了搖頭。

    乾清宮內,新君正如王安所言,在禦案後批閱奏章。

    這兩個月來,新君隻是聽政見習,大小之事皆由林延潮一人決斷。不過新君變化依然很大,不再如以往處處謹慎小心,看人臉色般,有些君臨天下樣子。

    “林先生來了,朕等候已久,賜座!”新君滿臉笑容。

    “臣謝過陛下。不知陛下有何事臣?”林延潮坐在禦案旁的連椅上。

    新君道:“之前礦稅,織造,燒造令四方不安,百姓不寧,朕登基之後立即廢除,欲使國家有所轉機,但不料今年又來了大旱,難道是難道是朕德薄?”

    林延潮則道:“陛下無需菲薄,治後有亂,亂後有治,安中有危,危中有安,若是官員奏章四方無事,人人報喜不報憂,如此才是陛下要擔心的。”

    新君又道:“朕踐統之初,求治言於百官。卻聽大臣中議論不一,有的上疏言國家百廢待興,應革故鼎新,破世之陳習,有的上疏則言,革新不如故舊,蹈襲祖宗家法亦無不可,勿聽群論而施政。”

    “也有人道先帝治天下太猛,今當以治寬,也有人言太寬,今當以猛糾之,朕左右為難,不知如何聽取,還請先生教朕。”

    林延潮微微笑道:“革新不離宗,繼承不泥古,隻有一道何來兩道?至於治國在於審時度勢,不審勢則寬嚴皆誤。”

    “今陛下親政之初,無需多想,置亮弼之輔,召敢言之臣,求方正之士,絕嬖幸之門,以用賢臣貶小人為治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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