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往下邳的張良,形同隱士,除卻救了犯下殺人重罪的項伯外,幾乎什都沒做,畢竟,他如今更多的,該是以靜製動,換言之,隻能用腦子。
“公子扶蘇在軍中頗有建樹了?”一日,他看完自前方傳來的信報,感慨之餘,覆手將之付之一炬。
這頭感歎完,看著桌案前靜候待命的下屬,他寬眉咐道:“讓人繼續盯著吧,不管軍中有何動向,一律要在信上回稟。”默了須臾,他眉間似乎猶有些隱憂,隨即沉了沉聲,“還有,少主那的一舉一動,也要密切注意。”
案前之人領命退下後,張良依舊維持著那個中正的坐姿,稍頃,微偏過首,望向窗外皎潔的月色,時隔兩月,他的妻子現下正身在鹹陽,如此一來,他們自是隔得更遠了,但他還是想就這問上一句,吾寤寐思服,卿可猶安好?
……
……
一年後,時至夏暑,病況莫名好轉的嬴政否決了侍醫的進言,執意進行二次東巡,不同於前一次的是,此次隨行的人多了十八世子胡亥,少了受命留守鹹陽的左相隗林。
既然此次東巡有胡亥在,那可想而知,甘墨的日子自然是逍遙不起來的。好在,礙著他家父皇時好時壞的病情,胡亥的憂心模樣,該裝還得裝裝,是以,行事亦不能太過出格,以免落人話柄。
夏日酷熱,眼看,離嬴政的大行之期,已經不遠了,行宮內,侍醫換了一波又一波,極顯匆忙,以致讓一些侍奉的宮人生出了些微錯覺,覺著這殿門前的門檻好似都要被踏平了。
最後一名侍醫出來後,殿外的趙高細眸底下精光乍現,其後更是著人密切監視殿內的動向。
與此同時,甘墨被嬴政召入寢殿,而身在下邳的張良,亦被尋了他一年多的顏路尋見。
顏路本以為,他的師弟在失去了那多東西後,信念重建,定屬不易,然而當下,他親見的事實,卻並非如此。
張良能準確出蒙恬軍中的動向,事無巨細,甚至,他還能細數嬴政此次東巡的內部形勢,甚而斷言,一切不久便得塵埃落定。
“你怎會知道得這清楚?”即便親如師兄弟,可顏路這次卻是實在讀不懂張良了。
師兄遠道而來,且這一年多來,皆不忘尋他,這份深重情義,他領。雖為了掩人耳目,家中也沒添置什好茶,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為對方斟滿一杯,他將實情細細道來:“當年我與衛莊意見相左,帶著少主離開流沙之時,便將一批祖父留給我的相府精銳,安插到了秦國招募的軍隊,這多年了,不少人被發現處理了,但最後留下的,還是有那幾個的,而那些人,都無一例外地,被選入了蒙恬帳下。”
軍中的消息倒是得過去了,但東巡內部的事……
“是……墨姑娘?”身處漩渦之中,卻還向外傳遞著訊息,“你便不怕她會因此而有危險?”
因著顏路口中那個儼然已變回了最初稱謂的稱呼,張良心頭微窒,隨即沉下心思,道:“嬴政他沒得選,想必,自從王綰死後,局勢便已非他一手所能掌控的了,當初下詔處死一個忠心耿耿的老臣,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為勢所迫,至今成謎,答案怕是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但後者,明顯更為合理些。而今,隻怕他前腳剛死,扶蘇後腳就得跟著去,否則早前也無需尋個由頭,將公子扶蘇驅離鹹陽,送到蒙恬身邊。他現在唯一能相信的,隻有墨兒了,因為隻有墨兒,不會傷害公子扶蘇。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會保證墨兒的安全,換言之,即便是他自己死了,也不會讓墨兒出事。”
顏路覆眸,一向溫和的眉眼緩緩厲起,“既然你這,那是不是明,博浪沙的失敗,是你計劃中,那個必然的前提?”
張良抬了抬眼,沒有話,但在顏路看來,他已經回答了。是以,顏路麵上浮現起些微的慍色,“一切都是你們倆計劃好的?”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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