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地界
夜很靜,白日熙攘的街道上早已無人走動,將在繈褓中哭鬧不休的女兒哄入眠後,一身素服的她將其輕放在榻上,續而直起腰身,按了按自己發酸的肩膀和手臂,坐到案頭,在燃著油燈的屋,等著晚歸的丈夫。
門口傳來響動聲,伏在堆滿書簡的桌案上淺眠的她登時打了一個激靈,隨即醒轉。屋外傳來逐漸清晰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她的夫君推開了房門,看到她時,當即合緊了眉,回身闔門的同時,話音略顯不耐,“不是跟你過了,最近農家六堂有很多要事要處理,我會回來得很晚,讓你別等我,自己先睡的?”
她眉目低順,上前接過他的披風,掛到了一旁的木架上,回頭笑著回應,“下次不會了。”
舒了舒筋骨,看了眼榻上微張著嘴,呼呼睡的女兒,劉季心下微軟,卸了外衣後,忽想起另一屋的兒子,便開口問了句,“對了,前些日子你跟我提起過,是盈兒病了,近來可有好些了?”
“好些了,”她往木盆內倒入熱水,出聲續道:“今早非鬧著要出門,我便帶著他出門轉了轉,你猜,我碰到了誰?”
有感自己的妻子有話要,他偏首望她,示意她繼續往下。
“是你以前常去的那家酒肆的老板娘,我跟她也算能認個麵熟了,竟然才知道,她有個比盈兒還要大兩歲的兒子,好像……是喚作曹肥吧!”擰了擰熱濕的巾帕,她將其遞給自己的丈夫,狀似不經意地提了句,“今日街上人也不多,卻不知為何,盈兒竟會跟那孩子撞上,兩個人的手掌都有些擦傷,還好那位夫人沒怎計較,若不然,怕是要叫你為難了。”
見到自家夫君眼中那一閃而過,急於掩飾的惶色,她自今晨起,懸了一的心,終於開始慢慢往下沉去。
看來曹氏那女人開始不安分了,今日這一撞,怕是有意叫雉兒看到肥兒的……
劉季洗漱過後,身著內衫上了榻,看著正在為他取出新服飾的妻子,隨口道了一聲,“孩子之間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了。”
你真正不希望我將之放在心上的,不是這一樁吧,劉季……
她頷首應聲的同時,心下如是道。
……
……
劉季很忙,是事實,而這也變相代表著,農家給帝國帶來的麻煩越來越大,而帝國內部,唯一有能力來解決這麻煩的,也隻有章邯一人。
回宮不過一月便又要動身平亂,司綏都替章邯覺得心累,不過就當下而言,心累的人,是她自己。
她知道,章邯早晚會看透她早前跟甘墨互有通氣的事,卻未料,他會那快便來質問她。
她哪受得了這份閑氣,自是當即反唇相譏,“不就是同了個房,你至於?我早跟你過,當有一,那丫頭連她自己都能利用了,那才是最好的傷人利器。瞧瞧你現在,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這一到同房,章邯的臉色便更陰沉了。
甘墨入宮已足一月,前幾日拒絕見任何人,將自己一人鎖在寢殿。胡亥剛開始的時候還忍得住,自是由著她使性子,但這越到後麵越是心癢難耐,終於在三日後的夜用了強,想來那過程也很是享受,是以,這接下來的近一月,都宿在了甘墨的寢殿。如此倒是應了前麵的那句話,在這後宮,甘墨就此成為了眾矢之的。
……
……
三月後
紮堆在潁川的墨家以及流沙暫時沒有動向,預備再悠閑地過上幾月。所謂坐山觀虎鬥,反正現在帝國內憂外患,他們完全不必著急,坐著看戲就好。
然而,這份平靜,卻在夕言救下將閭後被打破。
在逃亡中受了重傷的將閭遁逃至潁川,正巧被夕言碰了個正著,這一個順手,便將人給救了下來。可出乎人意料的是,她不止是救了自己的前任情人,其後更是讓自己的現任情人去為其煎藥。
這就有些不仁道了,顏路再好的性子,也是老大不高興的。好在夕言還算有些眼力勁,在顏路的好脾氣就要用盡的前一刻,投懷送抱,好一番解釋。
將閭能逃上這久不落網,想必是宮中有內應,為其提供宮內各方勢力的動向,而夕言此次救他,不過是想借此套套看,有沒有甘墨的消息。
事實證明,這人,她沒有白救,至少,他們得到了甘墨已經進宮的消息。
而就在他們提著心擔憂了好幾日後,甘墨主動與夕言連上了線,從宮遞出了消息,而那麵傳遞出的訊息,讓在內堂方飽餐一頓,以致腦袋不大靈光的大鐵錘很是不解。
“怪了,這墨姑娘既然進宮了,直接宰了胡亥不就成了?”
“我大塊頭,你還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代表型人物,死一個胡亥有用?隻要李斯趙高還在,即便胡亥玩完了,他們大不了再找一個傀儡就是了。墨墨這不是想先借胡亥的手除掉那兩個家夥,最後再把人給整死?”
這言姑娘什時候成了墨姑娘肚子的蛔蟲了?
盜蹠側著一雙眼,望了望夕言,問出了個較為有水平的問題,
“那整就整吧,可這還什都沒做呢,墨姑娘怎就把她自己先給賠進去了?”
盜蹠這話得隱晦,但在場的人也都聽懂了,無外乎就是甘墨遞來的消息,讓人敏銳地嗅出了一絲古怪的曖昧氣息。
“我你笨不笨,墨墨會是拿自己冒險的人?”
“額,我言姑娘,墨姑娘有哪一次,不是拿自己冒險的?”
額……好像很對的樣子……但是,若她家墨墨此次犧牲如此大,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這叫她怎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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