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高上位之後，自然是閑不下來的，且不論堂前鏟除異己，就是這後宮，也是被他攪得不得安寧，不過令人嘖奇的是，他竟是生生耐住了性子，沒有去動甘墨。

    細細想來，也的確隻能如此。甘墨身後沒什宗族傍著，真要設計她，就朝堂後宮同氣連枝，一損俱損的那一套，還真不管用，更何況，這還不是時候呢，莫這一人之下的位置他還沒坐穩，就是坐穩了，他也不會傻到現在去拂逆胡亥的心思，畢竟甘墨那邊，胡亥明顯是還沒玩夠。

    不過，即便現在不動，早晚也是個動。

    記得李斯被腰斬前夜，他曾入獄探望。

    當時的李斯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但是，不甘心呀，怎能甘心就這敗了？所以，怎也得拖些人下水，這樣，黃泉路上才不至於太寂寞。就算沒有證據又如何，隻要得通就行了，潑髒水這種事，這輩子還幹得少？

    這位的心思，趙高自然清楚，但是他深知，對方的話，也並非完全不可取。

    就這樣，李斯憑借著自己的口才，成功將章邯跟甘墨連上了線，把他們一道拖下了水。雖趙高早晚要對付他們，但好歹也要讓他們雙雙意識到危險，這樣鬥起來才好看，唯一可惜的是，他算是看不到了。不過，管他最後贏的人是誰，隻要他們繼續鬥下去，總會有人死的。早些開鬥，早些下來陪他，不也挺好？

    ……

    ……

    李斯倒台的事情，雖尚未傳至正在交惡的幾方戰場，卻是已經傳到了墨家勢力集結的潁川。

    正日被夕言戲耍的盜蹠在打探到此番的新消息後，摸著下巴估摸了下，想著自己這回，可算是能報上個一箭之仇了。

    他在長桌前一頓欲言又止，“這李斯倒了之後呢，先是折了個禦史大夫，再然後呢，就是這左相了，唉，話這左相呀，那可真是太悲催了，你看看，這悲催得我都不知道該從何起了。”

    “該怎就怎，不然我讓你這張嘴永遠隻能幹張著！”話間，夕言掌間的竹杯狠狠一落，那聲響，聽得落座在她身旁的顏路無奈搖首，獨自喝起了茶。

    眼看對方耐性即將耗盡，盜蹠也懂得見好就收，這不，一串話極為順溜地溜出了口，“這左相被自家的那位側夫人拖累，讓胡亥給貶了一貶，據自那以後便再也沒出過房門。”

    此話一出，夕言當即決定走一趟鹹陽，正當眾人著寬慰的話，勸她莫要憂心過重時，她硬生生道出一句，“誰我擔心他了，本姑娘不過是要去好好笑笑那男人，問問他，當初做了那多，不惜鬧到妻離子散，到頭來不過一場空，他是何感受？若是他真咽了氣，本姑奶奶笑誰去？”

    這借口太老套，但眾人也聰明地不去揭穿，倒是顏路，早早就料到了這一步，更是收拾好了包袱，兩人當即起行。

    ……

    ……

    這日，張良本在甘墨的寢殿伺候得好好的，卻在其午睡時，秘密去了趙高那兒，誰讓他現在頂著的這張假臉的原主人，就是個安插在甘墨寢殿的內應呢？

    “當日章邯上書追究李由兵敗的罪責，你可記得，那幾日，可曾發生過什怪事？”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往往下意識地，隻會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卻不自知。那，問出這句話的趙高，打心底願意相信的，會是什呢？

    張良心大致也有了個譜，“這……真要有什，怕就是那幾日夫人都甚早就寢，除了這個以外，也沒什其它的了。”

    “可有發現什鬼祟的人出入？”

    “夜太黑，加之早早便熄了燈，辨不出有無鬼祟。不過想來，該是沒有，畢竟，就算是身法奇快的影密衛，也隻能避過奴才的眼睛，卻絕不可能逃過奴才的這雙耳朵不是？”

    ……這來，細作營也有參與了。

    事後，張良想了想，這差事可真不好幹，對於他的話，趙高自然不可能全信，這還不算什，最難的是，他還必須要將趙高的思路往某個方向牽引過去，進而讓他自己推斷出那些他想讓他相信的事。

    而今，他不需要趙高這廝對此深信不疑，隻需要隱隱有那個念頭埋在心就夠了，即便那隻是個一晃而過，並未上心的一縷遊思，也會在他屢屢聽到那幾個人的名字時，時不時冒出來刺激他一下。所謂疑心生暗鬼，曆來如此……

    ……